陶子成说是要拍旅行录像,现在互联网上比较流行这些,不过她是没什么好设备的,也就是用自己的手机摄像头。
想要拍出好的画面,合格的摄影装备是少不了的,陶子成是个没有经济能力的小孩,负担不起数千元的入门级摄像机。
边宁当然可以出这笔钱,他手头宽裕了许多,刘芳嗣说,等边宁学到一定程度,就带他去网上找外包的编程工作,这是赚外快的好办法,比他在便利店打工省心省力多了。
有技术的人总是不怕吃不上饭的。
边宁自觉要负担经济支柱的义务,陶子成拒绝了。
他们在天台吹小风。
太阳很亮,世界很亮,鼓山阴沉沉的钢铁森林也被晒得发懵,变得呆憨可爱起来。
陶子成低着头,“我不想用你的钱。”
“但是,这真的没什么的,以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面对的,钱的话,是可以一起花。你看,你也不是为了买玩具,只是为了以后走内容创作者道路打基础的嘛。”
陶子成嗫嚅,“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不会花你的钱的。”
边宁感觉双颊发烫,“那,怎么才能让你花我的钱嘛。”
“我怎么知道。不过,就算那样,我也不想,我不是那种看重钱的人。我不是没有手机,非必要就不用花冤枉钱。”
边宁扭头看看周围没有人,忍不住把手递过去,桃子同学红着脸握住他的手掌,“你怎么?”
“桃子,我真的很可爱诶。”
“胡说什么。”
边宁抿着嘴,“那个,我能抱住你吗?”
她摇摇头,没说话,边宁感觉内心涌起一股沮丧。
不过,等边宁仔细观察,看到桃子下颌的红晕点染,朝耳根发散的血色,他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就像打了一个霹雳一样,他大脑里昏沉沉的意象被撕开了。
原来她只是在羞涩,她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边宁咬着牙,轻轻拢住陶子成的手掌,把她拉进来。
香风扑面,如暖雾云霞。
桃子同学将头枕在他的肩窝,轻轻叹气,无奈又心喜。“喂,你怎么这样?”
边宁心脏跳得要爆炸,砰砰砰,眼前一片眩晕,夏天的光照人耳目,像是沉在透明的海里。
妈妈说,夏天是没有记忆的,果然如此,边宁想不起来了,想不起自己的过去了,他仿佛和上一秒的自己完全隔绝了。
柔软香甜的桃子同学,轻盈的拥抱,边宁感到极大的安慰,那种根植人心极深的孤独,像是在夏天光里融化了。
在那些独自生活的日子里,边宁感到孤单。
在那些辛苦求学的日子里,边宁感到孤单。
在面临危机的日子里,在背负杀孽的日子里,在清除罪恶的日子里,边宁无时无刻不感到孤独。
平行世界的自己,不是归人,是过客,他们能怎么安慰他呢?
只有桃子同学,她存在于边宁存在的宇宙,在迷茫太空中漂浮的小星球的一处微不足道的生命物种的聚集地,他们能相遇上。
在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里,每个人的相逢都像是时间片段的交接。在无数无意义的组合里,边宁找到了桃子同学。
“我好开心,陶子成,我真的好开心。你能感觉到吗?”
“嗯。”陶子成没说的是,她听着边宁的心跳,又快又密,他不是说谎的,他说出每一个字的音节都有心跳节拍的附和。
边宁轻轻放开她,“你稍等。”
陶子成晃了两下,似乎站不稳,边宁又急忙扶住,“怎么了?”
她把边宁的手拍开,转过身去,肩膀轻轻颤抖,头上两条小辫也轻轻甩动。像是风吹过的杨柳树。
边宁急匆匆跑开,陶子成转身见不到他,心里怅然若失,双手搂着肩膀,就像是他还拥抱着自己的时候那样。
坚实、压迫,叫她几乎喘不过气,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像是在冬天被压在厚厚的被衾下,连手指头也不想挪动一寸了。
他猛的跑开去,仿佛一下子就把魂都带走。
直到眼前又看到他腾腾的脚步从拐角处飞快冲来,陶子成的眼睛里亮起明光。
他手里攥着一个礼盒。
陶子成看到盒子的时候,心里古怪的想法一下就沸腾似的蹦出来,难不成,他是已经买了一个摄像机吗?
果真是的,在解开包袱皮后,他把盒子掀开,里面果然装着一台小小的手持摄像机,还有配套的收音设备等,一应俱全,电子设备躺在柔软的丝垫上就像酣眠的小孩一样安静。
陶子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眼角淌出冰爽的泪水,她抽了抽鼻子,“喂,你干什么啊,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给我花钱啊?”
边宁很想说俏皮话,他真的很想开玩笑说:谁说这是送给你的了?
但他又怕将桃子同学惹哭了。
那样他会难受极了。但是,当一个男孩由衷紧张的时候,他要么一句话也说不出,要么就想说一些俏皮的,荒诞不经的,不假思索就从那满是嬉皮笑脸的心里蹦出来的话。
这绝不是男孩看不起她,绝不是他在冷嘲热讽,绝不是他无情无义,只是他的羞涩和腼腆不允许他就这样大咧咧地对心爱的女孩说肉麻的言语。
男孩最怕肉麻的话了,肉麻简直是在杀死他们心中的浪漫。
边宁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他不能开口,一旦开口,那些俏皮话就会像是出笼的鸟儿一样四散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