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华灯初上。
江东城中夜晚降临,一切属于辛苦劳作的都悄悄退场,属于慵懒奢华的开始粉墨登场。
醉不归的三层红楼上,灯烛被次第点亮,胡琴被拉响第一个旋音。
鼓声开始咚咚作响,才学会胡璇舞的姑娘们摇晃着赤脚上的黄金铃铛,踩在垫子上翩翩起舞。
醉不归的大堂里,攒了几个臭钱的男人拥着穿红着绿的姑娘大声欢笑。
到了二楼则清雅得多了。
除了最大的屋子已被人包下以外,其余的屋子今晚也不接待外客。
十三四岁,容貌清秀身段纤弱的少女们才能上到二楼传菜布酒。
最年轻貌美的姑娘被请入那间包间服侍。
陈攻也在包间后首坐着。
比起早上那间狭**仄的屋子,这里宽敞得太多了。
屋子正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二十年佳酿的酒水被纤白素手斟到每人面前的酒盅里。
而在两边还有耳房。可供贵人们性子起时随时带着姑娘们去歇息。
酒桌上首坐的自然是千金雇武者铁痕。
他今天穿着一套锦袍,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一柄宝刀放在身侧,另一边则依偎着醉不归的老鸨。
而客位上首则是坐着青城派的掌门。
这位掌门唤作辛千行,三十多岁,面孔瘦长,神色阴桀。
他正一杯一杯饮酒,话语并不算多。
而他今天竟是带了十几个青城派的弟子。
他们按照身份在下首一字排开,坐不下的也按着腰间长剑紧紧站在掌门身后。
就算是容貌俊俏的姑娘们如何撩拨敬酒,他们也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这样的气氛看在铁痕这样的老江湖眼中,也知道青城派心中对自己存了警惕,不是看着监武所的面子或许都不会赴宴。
铁痕笑着亲自为青城派掌门辛千行斟了一杯酒道:“辛兄在此无需剑拔弩张。咱们就当作是老友之间闲聊就成。”
辛千行不会把这客套话当真,只隐忍着道:“铁痕铁大侠忽然邀请,辛某不敢不来。
只是今日这一宴,辛某实在想不出是为何受邀。”
辛千行这话也算是说得直截了当。
人都说宴无好宴。
被监武所请来赴宴更是如此。
在武林人士眼中,监武所就像是闻到血腥味就会出现的苍蝇一般。
只要他们请你赴宴,多半要出手敲打,剥你一层皮下来。
所以辛千行没有好脸色,也是自然。
铁痕笑着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辛帮主生意越做越大,座下弟子越来越多,难免无法将他们一一管束。”
谁知辛千行却是冷笑一声道:“哼,座下弟子已经快被人杀光了。
前几日还请监武所帮忙查探,最后也是闹成无头公案。”
铁痕听了这话面不改色地笑着说道:“想是因为辛帮主不愿意太费钱财,赏金出的不够,这才让一些百金雇武者搞砸了。”
说罢他忽然笑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陈攻。
接着铁痕继续说道:“我知道辛帮主因为弟子失踪的事情心中窝火,就算是找到海沙帮还手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你们两派各有死伤,还请辛帮主卖我一个面子。
两派之间的恩怨就从我这了结。
到时我邀请两派一起喝酒,再请江东城内几位有名望的老拳师作见证。
辛帮主只要自罚一杯,保证再不寻海沙帮晦气。
从此以后化干戈为玉帛便成。”
“哼!”忽然就听辛千行冷哼一声,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莫说我青城派没做过这事,就算是做了,凭什么要我们青城派低头?”
铁痕看到青城派的态度,心中微微有些讶异。
平日里只要是监武所出面调停,不论是青城派还是海沙帮,最终都会乖乖低头。
两方心中再不情愿,面上也都肯和解。
谁知今天辛千行却是火性如此倔强。
铁痕至此也是板了面孔,把酒盅往桌上一放道:“你们人也杀了。为了区区几个弟子头铁到什么时候?”
“区区几个弟子?”辛千行彻底被激怒。
他将手中的酒盅在桌面上一砸,顿时酒杯破裂,酒水四溢。
而他身边的那些青城派弟子们像是收到了暗号一般,同时拔出手中长剑。
一时之间屋中女子发出惊叫声,浑身颤抖面无人色。
青城派掌门寒着脸道:“我辛千行在江东城内不杀无辜之人。
与此事无关者立刻出去!”
醉不归的妓女们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般手脚并用逃了出去。
片刻之间,屋中只剩下青城派弟子和监武所来的铁痕与陈攻。
这时候铁痕也是面色难看。
眼看着青城派弟子们都用长剑指着自己,心说今日不出手终是难以服众。
铁痕是三阶巅峰武者。
而青城派这些弟子在他眼中都是不入流的角色。
唯有青城派掌门辛千行也是三阶武者,或许要比铁痕稍弱半筹。
从武功来说,铁痕无需惧怕青城派。
但从人数来说,青城派这次是将门派中最强的弟子都带上了。
这样倾巢而出,足见辛千行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做好打算要与监武所翻脸。
能让这个需要在江东城谋生的掌门,做出如此鱼死网破的决定,显然是他正面临着极大的压迫。
始终坐在铁痕身后,用沉稳冷静目光观察一切的陈攻,用一双深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