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表兄岳铉到饶州任巡检使的同时, 也给荣策带来了好消息:“丁相当初主持修纂史书,时常揽功于己,而将错漏之过错推给旁人,底下的人畏惧他的权势不敢告发他。可新任枢密副使是个正直之人, 与他共事, 时常直言辱骂他, 更将他抢功之事揭发。如今官家震怒, 训斥了他。”
当初荣策之父为宰相, 而丁相则为枢密使,同为宰相, 却更受皇帝重视。因而他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以至于荣相被贬,也牵连荣氏子弟。
如今丁相被人揭发了他当初抢别人功劳之事, 皇帝因此对他大为不满。在私底下甚至会感慨若是荣相在, 有些事务会解决的更好。
周氏之父以及荣相的旧友便趁此机会,为荣相说了不少好话。虽然皇帝还未下令让他回到朝中,但是丁相已经被皇帝厌弃,相信不用多久,荣相便能起复。
荣策听了此消息, 也甚是高兴。
岳铉观察他气色, 钦佩道:“我当初还以为伯书你被贬团练副使, 会心生郁结。如今看来, 是我想岔了。伯书心胸阔达开朗,实在是令人敬佩。”
荣策朗声笑道:“利贞兄,你猜的不差, 我这些年积郁成疾, 身子如江河日下, 一日更比一日差。”
岳铉诧异道:“可我瞧你面色红润,笑容满面,丝毫不像抱恙的样子。”
周氏解释道:“他近来吃得好,睡得香,之前想不开的事情也想开了,心疾好了,身子上的小病小痛也都痊愈了。”
“难道是因为辅儿的出世?”
荣辅是荣策的次子,去年七月生的。周氏生完孩子之后,受荣策影响,整个人也跟着闷闷不乐起来,故而出了月子,荣策便带她到乐平县游玩。
“辅儿出生自然值得高兴,但也有吃得好的缘故!利贞兄不知,在遇到那少年之前,我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荣策将他的遭遇简单地说给岳铉听。
岳铉对荣策的讲述虽然好奇,但并不认为一条不值钱的鱼能好吃到哪里去。至于荣策所说的鱼丸,鱼皮,这倒是很少听闻的新鲜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尝一尝。
荣策说完,又想起一事,问周氏:“我记得唐妁说过,她的侄儿侄女会来与她一同过节。他们可过来了?”
周氏的婢女回道:“阿郎、大娘子,他们已经过来了,如今正在厨房帮忙呢!”
“那你去将唐思先喊过来。”
婢女下去找人,没一会儿,唐斯羡便被领着到他们跟前来了。
岳铉对区区厨娘的侄儿并不感兴趣,但唐斯羡往他跟前一站时,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本来照荣策所言,他以为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应该是面黄肌瘦、身材瘦小的模样才是。怎料眼前的少年郎虽不壮硕,但是身材挺拔,麦黄色的皮肤使她看起来健康又活泼,而额上的疤痕以及锐利的眼神,更让人无法将她同弱小可怜之人联系在一起。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岳铉问。
“我叫唐思先,今年十八。”唐斯羡面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言。
“这个年纪倒是正好。”岳铉若有所思,又问,“额上的伤如何来的?”
“小时候顽劣不小心摔倒,被尖锐的石器划伤。”
“你怎么不用头巾裹起来,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世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男女多少也会在意自己的容颜被毁,因此能遮掩肯定会遮掩,哪里会像唐斯羡这样大大方方地露出来给人看?
岳铉认为,若“唐思先”没有这道疤,看起来倒是挺俊俏的一个少年。肤色在他看来也刚刚好,若是再白一分,那就显得太文弱了;黑一点又失了这分少年的朝气。
唐斯羡心想,果然是武官,关注点都跟旁人不一样。
她道:“笑话便笑话,只要不是当着我的面笑话我,我便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荣策听了这话,也十分好奇,问:“那若是当着你的面笑话你呢?”
“当着我的面笑话可不行,我又没吃他家的米,他有何资格笑话我?谁笑我,我揍谁。”
荣策哈哈一笑,对岳铉道:“年少轻狂”。
岳铉却道:“这叫男儿血性。”
文臣与武官的思考方式差异,在二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他们本就是姻亲,交情深,自然不会因此而闹不快。
岳铉抛出了橄榄枝:“我初来乍到,身边还未有多少亲信,你不若跟着我,眼下就有一次立功的机会。何必待在一小村子里养什么鱼呢!”
荣策一听,立马反对:“利贞兄,这可不行,你若是将他带走了,我往后哪里还有鱼吃?况且,入伍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的鱼养得好,将来发家致富、置办田地,怎么都能过个好日子。若是当了兵,生死难料不说,也会被人看不起。”
荣策倒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很清楚本朝重文轻武的风气,更清楚兵士的地位和待遇都不怎么好。
况且从人伦方面来说,“唐思先”既然是家中唯一的男丁,那么就不该让“他”入伍。
岳铉听了荣策的话,倒也犹豫了起来:“你既然还未成亲生子,我确实不该劝你入伍。”
唐斯羡心说,她都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俩人倒是自说自话地替她决定了。
她也清楚这是上位者的毛病,并未跟他们一般见识。佯装懵懂地道:“我可不能跟大官人走,因为我还不知道大官人是谁呢!”
荣策与岳铉一怔,旋即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