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浈心中“咯噔”了下, 毫不掩饰面上的惊讶。
“你自幼聪慧,又有主见,所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你看惯了世人的嘴脸,不想成为张春儿,不想将自己的未来托付在一个陌生的男子身上。但娘心疼你, 因为有些事和人, 你看得太清楚, 最终痛苦的还是自己。”
秦浈鼻子一酸, 原来她爹娘什么都清楚, 什么都知道, 但是为了不给她增加压力, 故而这些年一直配合着不想受世俗约束的她。可她却因为一己之私, 给她的爹娘增添了许多烦恼。
她想靠在她娘的怀里大哭一番, 但是又不想让她娘担心,便借抱她娘的机会,偷偷将湿润的眼眶抹干, 道:“浈儿多谢爹娘成全。”
“傻孩子, 咱们母女之间何须言谢!”苏氏欣慰道, “虽然你出嫁了, 但你依旧是我苏四妹的女儿,若是唐家哥儿待你不好,你也无需忍着,回家来, 爹娘和你大哥自会为你做主。”
“嗯。”
花轿到了门前, 秦家一片热闹喜庆。苏氏见时候差不多了, 便拿出却扇给秦浈, 道:“娘先出去了,晚些时候爹娘再到唐家去。”
秦浈一把拉住苏氏的手,想再多看她两眼。苏氏笑道:“都在一条村子里生活,你若是想爹娘了可以随时回来看我们,不要依依不舍。”
秦浈没有说什么,也扬起一个笑容,点点头。
她听着外头的喜乐欢笑,然后看着那道已经老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一道光从外头映射了进来,将这干净却充满了生活过的痕迹的屋子照亮。
她看着脚下,一步步地走向那道门,再跨过门槛,让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身后是过去,是世俗,虽然有爹娘为她遮风挡雨,但也总有他们都无法驱散的黑暗。
有些光得她自己寻找,有些路还是得她自己走。
——
唐斯羡与秦浈的婚礼办得不算太隆重,但是观礼和祝福她们的人不少,连泰丰楼和永春楼的东家听说了她要大婚后,都送来了贺礼。
梁北望更是厚着脸皮要当唐斯羡这边的亲友,摩拳擦掌准备闹洞房。唐斯羡微微一笑,道:“闹,你们尽管闹,闹完后你们能出得了这道门,我就不叫唐思先!”
反正她真的不叫唐思先。
见到她的态度后,梁北望以及一众想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唐斯羡的人都蔫了:“唐思先”这小子平日就不走寻常路,看来想以婚礼习俗等要“他”妥协也是不可能的。
官媒人在一旁摇头,她就没见过唐斯羡这么直和倔脾气的人,大婚这等喜庆之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何必跟他们较真?
为了不让气氛冷淡下来,她赶紧打圆场:“大家也知道新妇身子娇弱,可受不了折腾,官人这是护妻心切,大家就体谅一下,衷心祝福新人就好了!”
众人这才想起秦浈还有一个“身体孱弱”的毛病,他们确实不敢闹洞房,免得红事变白事,以唐斯羡的性子,不拉他们陪葬才怪。
有人顺着台阶打趣道:“那唐大郎你今晚可别折腾得太厉害,你娘子可能受不住!”
“你拿我当荤段子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唐斯羡盯着他。
看出唐斯羡不喜欢别人讲荤段子,梁北望赶紧道:“咳咳,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入筵吧!”
众人只好退了出去,他们私底下嘀咕:“唐思先也太不易相处了,咱们男人之间讲点荤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干嘛非得整的自己跟白莲花似的!”
“他也才十八岁,又父母双亡,没人教他这些东西,就当他害羞了吧!”
“那他今晚……”
“嗨,人家都不领情,我们瞎操心什么!还不如去吃东西,要知道他的鱼跟鱼丸可是出了名的美味,咱们能来蹭一顿饭,也算值了!”
——
待房中清静下来后,唐斯羡才对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的秦浈道:“要我说,让村民过来白吃白喝闹洞房这一条习俗真该改一改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以为能借机捉弄我。”
秦浈将遮挡在脸上的却扇拿下来,抿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默许他们过来呢?”
唐斯羡道:“我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被人挑剩下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嫌弃你!”
秦浈因这些年给人留下的“体弱”、“不好生养”的刻板印象,导致不少人都嫌弃她,认为她不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如今,唐斯羡就是要让包括胡二郎在内的,曾经喜欢过秦浈,却因为她的病而“被迫”放弃她的人知道,纵使秦浈不适合当妻子,但也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意淫的。
秦浈一怔,她没想到唐斯羡竟然为了给她出这么一口气,而愿意忍受不喜欢的习俗。她道:“可我确实‘不好生养’,你我成亲久了,还是没有动静,他们一样可以以此为利刃攻讦我,甚至还有你。”
唐斯羡心想,她装体弱的事情都瞒不住自己了,竟然还在这儿负隅顽抗。不过这跟她死不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一样,她们就算扯平了吧!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才不会在乎那些呢!”
秦浈笑道:“你过来。”
唐斯羡不明所以,见秦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又有一丝狡黠,她忽然忐忑了起来。
“做什么?”
唐斯羡走过去,秦浈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旋即盯着她的脸瞧。
唐斯羡觉得脸上跟火烧似的,她问:“小娘子你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