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纶戒备地道:“那你让他出来见我!”
唐清满知道他不肯进去,便只能走进茶场。已经在暗处观察多时的唐斯羡假装刚从茶场出来,她一袭青衫,加上那丰神俊朗的模样,郑经纶一眼便发现了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须臾,他笑自己:“对方有把柄在我手上,我怕他作甚!”
只见唐斯羡一脸阴郁地来到他的面前,还特别神经兮兮地留意四周的目光,见到他,似怨恨地道:“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
郑经纶道:“陌生的地方我可不去,谁知道你会耍什么阴招?”
“你以为我是你?!”唐斯羡愠怒。
郑经纶观察她的神态动作,内心窃喜,会怨恨他就对了。像唐清满那等弱女子发现自己的把柄被对方拿捏着,便只会感到害怕。而这个假唐思先却是个狠角色,或许会害怕,但绝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会以怨恨、暴怒来掩饰自己的无措。
更何况眼前的假唐思先看起来也还很年轻,想必再狠辣,也还是嫩了些。
郑经纶指了指远处的一座亭子:“可以去那边的茶亭。”
那儿离大道不远,也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只要有人来都能及早发现而终止话题,正合适他们谈话。
唐斯羡没反对,与他过去,看着他将在那儿歇息的路人都赶走了。路人本来颇为怨念,但是看见唐斯羡的官服,也不再置喙,匆匆地离去,生怕惹了她。
“说吧,要如何,你才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唐斯羡开门见山。
郑经纶鼓掌道:“好,果然是个明白人,不像女人那般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唐斯羡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才道:“我要的很简单,你给我重新开一份茶引,上面得写最好的官茶。”
唐斯羡看出了他的目的:“你打算买最劣质的茶以次充好,自己大赚特赚,坏名声却由官茶来背?!”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明明是同一茶园制出的茶,官府却要分个三六九等,还随时提高茶价,压榨我等,好完成朝廷的茶税额。我入行十多年,你们这些当官的贪了我多少银子,却从不肯给我半分便宜,所以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钱,有什么错?!”
“你娘当年怀你时,羊水供氧少了,导致你缺氧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也要将你塞回你娘的肚子里,重新用羊水灌脑?”
郑经纶一怔,完全没想到在自己掌握了主导的前提下,唐斯羡竟然还敢骂他!虽然有些词他听不懂,可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就行了。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说出去?!”他大喝。
唐斯羡顿了下,道:“抱歉,习惯性问候一下。我当然怕你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郑经纶在她的脸上可看不到一丝害怕的神情,然而想想对方之所以需要用唐思先的身份,那原先必然是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所以她没理由不害怕。
想到她兴许是强装镇静,郑经纶又沉住了气:“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
唐斯羡道:“我答应,不过这样一来,这账目可对不上。”
“我买茶的钱照给,至于如何替我掩盖茶引上是官茶,这是你该想的,你自己解决。”
“没问题。可我怎么确保事成之后,你不会过河拆桥,将此事说出去?”
郑经纶哈哈大笑:“过了秋冬,来年的开春还有上好的早芽等着我,我怎么会将此事说出去呢?”
唐斯羡眼神渐冷:“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我能保住这个秘密多久,就看你我合作多久了。”郑经纶有恃无恐地道。
唐斯羡起身:“七日后,到这儿来寻我。”
“为何要那么久?”郑经纶警惕道。
“我需要七日时间,动手将在你这儿损失的钱从别处补回来。”
郑经纶明白了,这事他催也催不来,只得等唐斯羡的答复了。
“行,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我若是有什么闪失,你的身份,唐清满的清誉以及你那位娘子的名声,可就都别要了!”
看着他离去后,唐斯羡才回到槐树下。唐清满焦急地问:“思先,他可是威胁你替他谋取私利了?”
唐斯羡点点头。
唐清满后悔道:“或许当初我就不该跟着来饶州,兴许他还不会发现你的身份。眼下除了受他威胁,便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唐斯羡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看起来是会因为威胁而妥协的人吗?”
“那……”
“阿姊,有件事我想理应告诉你。”
唐清满忐忑地看着她。
“在我替岳使去盗贼窝当探子时,我通过岳使的权力伪造了一个能让盗贼相信我的身份,——一个连官府或许都查不出来是假的身份,但它也算是我的真实身份。我本想着,若这一生都平安顺遂,那这个身份便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可是郑经纶的出现让我意识到,他或许会是第一个认识你们姐弟的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唐清满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她脑子空了下,很快又拾起了理智:“那岳使知道你的身世吗?”
“他不知道,毕竟我告诉他,只是为了取得盗贼们的信任,为了防止军中有对方的耳目,所以这个户贴必须要官府给予正名。事后他们都忘了这件事,我便用此身份交了夏税,以证明‘唐斯羡’是一个真实存在,且缴纳过赋税的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