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纤纤被小王子几句话说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她怔怔地站住,回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不知人情世故的年轻人,有些无语。
偏偏对方身份尊贵,而她身为商人之后,这点隐忍的功夫还是有的。
詹康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轻嗓子,不知该当如何化解弟弟带来的尴尬,而这时仍是韩枫先开了口:“孟姑娘,既然小王子已经发了话,你就住一晚吧。外边匪徒太多,你一个女孩子始终不安全。”
韩枫好心,詹凡却无巧不巧地又凑起了热闹:“对对对。一个女孩子没事跑出来做什么?你家里人也不管管。”
这一下子连韩枫的脸都黑了,暗骂詹凡真的不是个凡人,怎么每次都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精准,如此……让人恼火。
孟纤纤终究不能和堂堂王子斤斤计较,便明智地选择了无视詹凡,就着韩枫给出的坡下了驴:“韩大哥,多谢你。正好我也想瞧瞧九灼。”几人之中,她现在倒对韩枫最信任,也最依赖。韩枫见她楚楚可怜,心中一软,随即却又有些好笑:改天若叫这丫头知道自己是皇子后裔,还说不好会闹出什么事来。
詹康略带感激地对着韩枫微微一点头,带着众人返回军营。
一晚无语。
次日一早大军上路。孟纤纤死缠活缠,不顾詹凡明着暗着各种讥讽,终于还是赖在了军中。她功夫虽然不比詹凡和韩枫,但比一般的驻军士兵还强许多,更何况玉顶火麒麟跟九灼一起驯马相得益彰,留在军中倒也不是负累。
只是周围士兵瞅着这位女扮男装的大小姐都觉得有些古怪,但之前一晚古怪的事情瞧多了,这会儿已是见怪不怪。
詹凡杀死的那个人经姚顾平确认,为山匪的二号头目孙雄飞。这人是山匪之中最能打的,平日用一把虎头钢刀,二三十人不能近身。他手下有一千匪徒,盘踞在云霄山往西一带官道偏僻处,也算詹凡下山往风城花都的必经之路。
孙雄飞既然死了,众人自然好奇那一千匪徒的下落。詹凡这会儿倒卖起了关子,笑而不语。结果大军启程之后往东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就见一地血水,上千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官道两旁。
风城花都的驻军久不打仗,对这么血腥的场面早已感觉陌生。因此看到那些尸体后,第一反应是集体性的反胃,随之是集体性的作呕。
姚顾平捏着鼻子拼命抑制着恶心,下令命昨夜参加“叛乱”的几千士兵做好官道的打扫工作。詹康这会儿早带马掉头到了一里开外“眼不见为净”,詹凡双手抱着胸在血场上走来走去,东瞅瞅西望望,无辜地仿佛这些死人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有韩枫面色如常,淡然平静地瞅着人们打扫战场。
他想起了鸿原的日子。
那时他也做过打扫战场的活,甚至可以说,那时浪子兵中最受欢迎的任务就是打扫战场。
因为那意味着更好的武器,更好的防护衣服,甚至还有更好的食物和饮水。在克服最初对死亡的恐惧后,死尸对这些士兵来说,更像是一具具冰冷的小宝库。当然,对于风城花都出来的士兵而言,莫说山匪身上没什么东西,就算有银子,也不够去青江溪一次花销的。
让韩枫真正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这些山匪的样子。
他们每个人都骨瘦如柴,身子佝偻,跟想象中那种五大三粗豪气干云的山匪形象相差甚远。甚至其中有些人衣衫撩开,露出的胸膛深深的凹陷着,肋骨清晰可见,如同一具具骷髅。
这哪里是山匪,分明是饥民。
韩枫从长门山南下的路上也遇到过饥民,他记得那些饿得双眼发红的人。记得他们每过一处便如蝗虫过境,连地里的草根都吃得精光,但这些人按理说是绝对打不过正规军队的,怎么清河城居然会告急。
而且清河城发来的战报中说除了山匪以外,还有海盗。
海盗顾名思义,就是海上的盗贼,然而韩枫从未出过海,白童也是,对于那些人实在没什么了解。更何况据说那些还不是代人,而是一群相貌丑陋的矮子,霸占着海外几座孤岛,便妄图称雄。
山匪是内乱,但内乱勾结外敌,这便会引起所有代人的同仇敌忾。但这并不是韩枫关注的重点,他这会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饥民究竟从何如来。
今年是个丰收年,至少风城花都附近的万亩良田都是丰收的,城中的谷仓粮仓和大军一路上经过的镇子的屯粮处都积得满满当当,全然瞧不出缺粮的样子。
清河城的欧阳侯爷既然和越王是光屁股交,倘若清河城附近真的发生天灾人祸导致歉收,那么他怎么可能不向越王求援?
更何况大江下游如果有饥荒,那么相关的灾祸至少发生在今年春夏,这个消息早该通过旅人商贾传入风城花都,自己作为江兴帮中人,更应第一时间接到消息,怎么会全然不知?
而且,能够把饥民组织起来,成为横行一方的强匪,有组织有纪律有战力,这个山匪老大绝对不是善类。他不是如孙雄飞那般的莽汉,应该是个极聪明的人。鉴于之前官匪一家的事情瞧多了,韩枫此刻不由不怀疑山匪跟大江下游的官员有联系。
这个官员是清河城中的人么?就算是,也不应该是欧阳侯爷吧。
他带着这样的疑问驾着九灼立在血地上闷头沉思,孟纤纤努力跟在他身旁,不去瞧地上那些恐怖的肢体。
她今天一早便被詹凡训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