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五代十国时期,君臣一直相忌。
王全斌经历了五个不同的国家,十一个君王,还能一直手握重权,自然并不愚蠢。
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更想为子孙后代着想。
在他的计划里,征伐后蜀就是他最后一次出征。
在只用了两个月打下后蜀之后,他知道自己赏无可赏,已经准备好了功成身退。
虐杀战俘,贪财好色不过是故意给皇帝找一个借口来惩罚自己,不至于赏无可赏,抄家灭族。
可是这一次,出了皇子这个意外。短短两年时间,朝廷现在根本不提盔甲,不提骑兵,转而都议论起了火枪。
远在西蜀,王全斌对火枪并不算了解,却也不陌生。
汉京府生产的炸弹,手榴弹,火药在后期平定叛乱的期间,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何况,他的两个孙子都在锦衣卫神机营。
神机营对保密非常重视,每个人的书信都不允许提火枪。
为了让自己了解火枪的性能,大孙子王永昌趁着年假,来回四千里,专门跑到了西蜀跟他闭门详谈。
朝廷有了火枪,对将领的忌惮在减弱,可是王全斌已经自绝于君王,自绝于下属。
他贪财好色是为了子孙后代,也没有想再领军,对忠武军的约束就非常宽松。
忠武军原本是精兵,在西蜀的三年,却已经几乎安全腐化,上下变成骄兵悍将。
他们在跟西蜀的叛军斗争中倒是还有战力,可是这纪律,根本不能提。
现在让他带着这帮骄兵悍将去南征,他已经没有信心能约束他们了。
这一次南征,对其他人来说是立功的机遇,对不想立功的他来说,却是最大的危机。
“都部署,这里就是汉京?怎地看起来比开封府还要繁华!”
举目望去,汉江两岸耸立着一座座的水车,江岸两边人行如蚁,在十几个码头与江岸上,形成了长龙。
连绵不绝的水车和青砖高屋一眼看不到尽头,许多高高架起的吊索,拉索,让人眼花缭乱。
王全斌听孙子介绍过这里的变化,开口说道:“绍斌,汉京府现在是皇子留守,下月我们要追随皇子南征,也是在皇子麾下听令。你要约束将士,切勿在汉京府闹事,这里可不是西蜀。”
田绍斌是王全斌手下最重视的将领,如今为马军副都军头、龙卫指挥使。
其作战勇猛,叛军首领全师雄,就是被他擒杀。
这次被召回中原,他也是少数几个没有被问罪的将领,只是被贬了一级,如今为龙捷军将虞侯。
“都部署放心,从蜀地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多次下令让将士慎行。”
完全被点了点头又说:“这次刘光义率镇安军为南征左路军,若是遇到,也切勿与他冲突。”
田绍斌的脸色有些难堪,不过还是抱拳说道:“属下会避着他,但若他主动挑衅,属下也不会一味退让。”
他与刘光义原本是上下属关系,刘光义是太祖义社十兄弟之一,龙捷军都指挥使。
不过此人有勇无谋,田绍斌在其麾下之时,两人关系并不融洽。
特别是这次西征后蜀,两人因为争功,公然决裂,田绍斌被踢出了龙捷军。
刘光义如今被贬镇安军节度使,但是田绍斌却又一转身回到了龙捷军,降一级任将虞侯。
龙捷军是禁军,镇安军是厢军,厢军的节度使,从权利和名望上来说,跟禁军的将虞侯也就差不多。
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利益,两个人都不可能和平相处。
两人望着越来越近的汉京府,都没有谈兴,而是有些痴迷地望着繁华的汉京。
汉京府这边,也早已经安排好了接洽的码头与将领,负责迎接来军的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袁不让。
自去年赵德昭回京之后,今年开年,麾下禁军就进行了扩充。
如今锦衣卫单独成军,一营三千人,负责拱卫赵德昭,指挥使由袁不让担任,副指挥使由王承衍担任。
而神机营扩充为四营,每一营也是三千人,两千五作战队伍,五百人的辎重营。
还有一个三千人的火器营,为大宋各军送去了数千精通火炮和安置炸药的将领。
测绘营被取消,成立了一个将官军校,军校传授火枪行军作战,新式军规,附带传授各种测绘技能。
而教授来自原有的学员,学员来自各军抽调的识字将士。
原本三千五百人的种子队伍,仅仅过了两年,就开枝散叶了。
锦衣卫是亲卫,神机营是亲军,军校也由赵德昭亲自担任山长。
这支军队,也是赵德昭如今的基础力量。
一艘小船载着袁不让和几个护卫来到江心,迎接指挥船。
小船靠拢,放下舷梯,几位身穿黑红主色锦衣卫服的将士,与三个身穿神机营红黑主色军服的将士,一起登船。
三个神机营将士一登船,就跪倒在了王全斌的面前。“孙儿王永昌,王永祥,外孙侯从贵见过祖父,外祖。”
王全斌板着脸,先跟袁不让抱拳说道:“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见过指挥使。”
袁不让这个指挥使可要比王全斌这个节度使低了两级,虽然代表皇子迎接,却也不敢当这个老将的大礼。
“节度使不用客套,我这个指挥使就是你们的勤务官,不知日前送达的迎送程序礼仪可否熟悉?”
王全斌道:“已熟知。”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