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隆基最近有点烦,因为那个犟老头韩休又惹他生气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一个万年县县尉,豆粒大的小官,自己都收拾不了了吗?
自己还是皇帝吗?看看低头垂目站在一旁的高力士,再看看身后那两名面容姣好的宫女,玄宗确定自己还是大唐的皇帝。
是皇帝就好,今天非要和韩休论一论,这大唐朕说的话还管用不管用。
想毕,玄宗冷着脸说道:“宣韩休。”
政事堂离兴庆宫并不远,韩休很快就来了。在路上时,韩休已经猜到圣人找他何事了。
万年县县尉李美玉,不过是犯了丁点小罪,竟惹得圣人对他不依不饶的,也是让韩休觉得有些意外。
圣人朱批了“敕”字的敕书已经发到了门下省,韩休却一只压着不发,早就有人将此事回奏圣人。圣人找他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韩休也在等着圣人找他。他在心里想着,等圣人因此事找他,他便和圣人好好理论理论。
就这么着,愤怒的大唐皇帝和刺头宰相见面了。
两人一见面,玄宗便劈头问道:“流放李美玉的敕书早已到了门下省,你一直压着不办是怎么回事?”
韩休倒也不惧,不卑不亢的低头看着他说道:“李美玉不过是与他人当街斗殴,且还是那人有错在先。依《斗讼律》,李美玉所领刑罚,勉强不过是杖五十。与他斗殴之人是奴婢身份,李美玉可再罪减一等。如此一来,圣人判他流放千里,似乎不妥-----如此小事,圣人不必亲自处置,交于万年县便可。”
玄宗更是恼了,心说你和我讲律法是不是?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这大唐、还有大唐的律法都是朕说了算。
于是,他起身吼道:“韩休,敕书已下,你不照办便是抗命。”
声音太大,惊得站在一旁的高力士身子抖了一下。
韩休也不示弱,回道:“本朝设立三省,各司其责,敕书有瑕,依例发回,何来抗命一说?”
韩休所说的三省,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大唐发出的所有诏令、敕书、制书,都要在这三个部门和皇帝之间转一圈后,才昭告天下的。
韩休执掌门下省,将流放李美玉的敕书压下,没有发送到尚书省执行,即使玄宗已经在敕书上签了字,这道敕书也形同废纸。
玄宗能不恼火吗?可恼火有什么用,韩休说的是事实。一个小小的万年县尉当街斗殴,本来就用不着他操心。可与李美玉斗殴的那个奴婢不是别人,是他身边站着的高力士小舅子家的。
没错,高力士有小舅子。
那个奴婢与李美玉斗殴,当场被李美玉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不说,回到家里后,又被主人,就是那个小舅子以给他失了脸面为由,打了个半死。
不过,收拾归收拾,那个小舅子为了捡回自家的脸面,找到了万年县衙。结果,他在万年县令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没办法,他便找了自家阿姊,也就是高力士的老婆。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得知小舅子家的奴婢被一名小小的县尉打了,而万年县令又在里面和稀泥,高力士就将此事找了个机会告诉了玄宗。
不过,高力士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说斗殴的原因是那名奴婢仗势欺人,被李美玉撞见,这才挨得揍。他告诉玄宗的是,李美玉是万年县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作为大唐的官员与人当街斗殴,都该罪加一等。
玄宗一听主管治安的官员竟然当街斗殴,这不是知法犯法吗?于是,就命中书省写了那份流放李美玉一千里的敕书,然后他自己朱笔一批,送到了门下省。
敕书到了韩休手里,这个犟老头过目后,想也没想就压了下来。萧嵩见了,便有些不悦,心说这是圣人签了字的敕书,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压了下来,不让发到尚书省去。
问韩休,韩休则哼了一声说道:“敕书有瑕。”
再问,韩休则将一卷《开元律》放在了他面前。
萧嵩也不看《开元律》,转头就去玄宗那里把此事说了。
现在,玄宗和韩休就为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与一名奴婢在街上打架一事僵持起来。
一个大唐皇帝,一个当朝第一重臣,为这豆粒大的小事争吵。这样看,好像这两人都很闲哦。
其实不然,这两人各有心思,而且这心思都很重。
玄宗想的是通过李美玉一事,把自己说一不二的权力夺回来,而韩休想的则是,趁此机会逼玄宗收拾一个应该收拾的人。
在玄宗看来,区区一个李美玉而已,管他是几品的官员,犯得又是何罪,这些事自然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去管。自己听了高力士的话,并没有多问一句,便命中书省写了敕书,就是要看看自家说话还管不管用。
现在看来,好像、不,不是好像,而是确实不管用。不管用的原因并不是三省分制,而是因为这个犟老头韩休是宰相。
看着斗鸡一样的韩休,玄宗不由得想起了宋璟。当初宋璟做宰相时,自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不容易熬到宋璟退休了,自己轻松了几年,又来了一个韩休。
既仁且勇。自己莫不是触了霉头,要一直受这些仁且勇的宰相打压?
那是不可能的。玄宗想着自己毕竟是皇帝,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是天子,怎么能一直受尔等的气呢?
就是那个退休后也闲不住,时不时地往宫里递一份奏表,让自己难受一下的宋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