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炎面带着微笑,温柔的话音在唐纸的耳中,却声声如剑。
“了不起,你来皇都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成为修行者。年龄超过十岁还能成为修行者的,老夫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几个,唐纸,不是老夫过于针对,而是确实,你有些地方让我怀疑。你也无需紧张,配合调查便好,有无问题,真相说话,没人会故意栽赃嫁祸你,还请放心。”
这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可是听到如此称赞,唐纸一点都没有欣喜,反而嘴角一丝微不可查的苦涩。他居然忘记了除了体内的异常,自己是修行者这件事,本身也是异常,鼠王爷爷都能一眼看出自己乃是修行者,像面前这位老人这等强者,判断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不是易如反掌?
如山的压力压在肩膀,现在真正的调查还没有开始,自己就已经吸引了如此大的注意了么?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中滴下来了一滴水,砸在黏着不少青色菜叶的水槽中,啪嗒的声响中,少年微微扬了扬头,露出一张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笑脸。
他很少感到紧张和畏惧,此刻,这样的情绪却开始在心里作祟。
在姬大妈那同样僵硬下来的目光注视中,唐纸犹豫了几秒,还是迈开脚步走向店外。人在心理活动复杂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异常,而为了让自己不显示出异常,唐纸只能动身,运动起来,努力让自己寻常。
店里地面因为早上拖地溅出来的水而湿滑,他的脚步平稳,脸色如常,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泛滥成灾。
话机已经挑明,那本来就不相信的所谓平安祈福肯定是胡说八道,那它的具体作用到底是什么?
自己体内有妖族的圣水,自己身上还有难以解答的御水凡天诀和玄神十三杀,苏妲己说自己是魔帝之子,这一切的一切,一切就连自己都还没有搞明白的东西,会不会随着自己戴上这块牌符,一切就都被揭露于这朗朗晴空之下?
一滴滴冷汗,和那逐渐远离自己的厨房水龙头滴答出来的水一样,不断从少年的脊背渗透出来,沾湿了身上这身廉价的短袖。
“天老爷啊,居然是钟炎大人!”瞧见唐纸动身,姬大妈同样心急如焚,立马转过头,满脸的笑容就像是春天吹烂的栀子花,“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来到我这破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我说怎么今天这天气怎么的好来着……啊哈哈哈哈。”
姬大妈拦在了唐纸的面前,庞大的身躯就像快阴云一样走上前,作势就要接过这块牌符,同时嘴巴像是鞭炮一样连环作响,“没想到您们居然是为了我家唐纸而来,我这个做阿姨的心情可别提了,大人送我们家小子东西,是这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个阿姨先代收下了。
这臭小子之前来的时候,是在蟒车上出点了事情,可把老娘吓坏了,不过平安无事,感谢天帝感谢我的皇上保佑,这小子才能大难不死,感谢天帝我的皇上保佑,你们还挂念着我们这种不起眼的草民这种烂满地的蚂蚁……修行的一事真的是运气好,大人,来来来,我慢慢说给您听……”
唐纸看到姬阿姨的举动心中不禁为之一颤,他立马知道了姬阿姨想做什么。
姬阿姨自己也是一只妖,虽然强大的幻形术让钟炎以及在座的诸位高手都无法直接看穿她的真身,可她要是拿过这块牌符,极有可能就有暴露的危险。
全世界,除了神明,没有谁能对抗得了汉唐王朝,姬阿姨一旦暴露,也将是必死无疑!
他想要疾呼出声,阻止姬阿姨这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鲁莽做法,不过这还轮不到他,在姬大妈的手落在牌符之前,一位大卫的手已经拦在了她身前,一股乳白色的劲气形成了海浪一般,推在了姬阿姨的壮硕身躯前。
这位大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身,唐纸只感到一股冷风在店门口贯过,这位面色森寒的大卫刚刚还坐在位置上,下一秒就来到了姬阿姨的身前。
姬阿姨额前的黑发被带动得飞舞,眼中一划而过的凌厉在发丝飘扬起的刹那又被他摁压下去,比起身材魁梧的姬阿姨要略矮一头大卫的脸上满是森寒,冰冷的话音从他的铁齿之间挤出:“不要妨碍公务。”
乳白色的气浪从姬阿姨的身侧流过,这唐纸并不识得的神术蕴含的力量极为强横。而见状,另外三位大卫也放下手中的筷子,豁然起身。
在姬阿姨僵硬的面色中,仲谊放下筷子,慢慢起身,示意大卫退后,这位面色冷峻的大卫冷哼一声,收敛下自己散放出来的神术,退回了两位的身后。
仲谊抱拳道:“这块牌符是鉴定杀人数的一块牌符,名为‘断生牌’,是我镇安司的专属办案工具,我们例行公事,都会让被调查对象握此牌符,这是本次调查工作的第一环。”
听到杀人数三个字,唐纸的心脏更是急剧一颤,双瞳更是骤然一缩。
那一夜林剑云暴毙在自己手里的画面,像是海啸般,冲上了他的脑海。
刚刚从云层里面逃出来的阳光又被一朵更为庞大的云朵所遮挡,唐纸也已经来到了店门口,包括姬大妈在内的一双双眼睛,全都注视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如果没有杀过人,这块牌符将不会有任何的异常。”仲谊望着姬大妈和唐纸,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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