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含泥土,泣血上书,本就是死谏的最高境界,半泽直义觉得自己这个死法相当浪漫,甚至有些期待。
而义银此刻还在东海道一路前行,直至大雪覆盖关八州,深冬降临关东大地,才姗姗来到江户城。
江户城,居馆。
室内四角点着火盆,温暖如春,义银搂着伊织,一抛一接惹得女儿哈哈大笑。
一岁的孩子是最好玩的时候,没有半岁时候的脆弱麻烦,也没有两三岁的好奇无畏,正在一个可以被父母完全掌控范围的可爱时期。
岛胜猛在旁边乐呵呵看着他们父女互动,去年伊织刚出生,义银就回了近畿,双方并不熟悉。
但父女天性,血脉相连,伊织对这个陌生爸爸表现出相当依赖,更让义银好生愧疚,真正是一见面就离不开了。
和女儿玩了半天,直到伊织累得开始打呼噜,这才被岛胜猛抱了过去,轻拍摇晃,哄着女儿睡得更深。
义银看着岛胜猛熟练的手势,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亲吻她的嘴唇。
“辛苦你了,看你这一年都清瘦了。”
岛胜猛摇摇头。
“伊织是圣人恩赐的宝物,我心中只有无尽的感激,怎么会感觉辛苦呢。”
义银揉揉太阳穴,苦笑道。
“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知足,少惹麻烦,多替我分忧,那该有多好呀。”
岛胜猛微微一笑。
“那个半泽直义,圣人不想当面问问?”
义银摆摆手。
“不提她,一提她就觉得糟心冒火,真是个惹祸精。”
岛胜猛叹了一声。
“但也的确是忠义之士。”
义银瞅了岛胜猛一眼。
“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岛胜猛微笑道。
“倒也没有,只是圣人知道我向来欣赏忠义之士。”
义银摇头道。
“知道你是忠义大将,义理姬武士,但这个人嘛。。你不要掺和了,太麻烦。
把人交给同心秘书处,你不用担这份责任,让蒲生氏乡与井伊直政去处理吧。”
岛胜猛点点头,松了口气。
她是有些欣赏半泽直义,但这份干系整个关八州稳定的大黑锅,她也的确不想搅和。
现在不同于以前,她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怀中的伊织多打算打算。
半泽直义掀开武家义理促进会的贪腐大案,多少关东姬武士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岛胜猛虽然不耻武家义理促进会的贪腐,但也没必要挡着滔滔民意,把自己陷进这个泥潭。
既然圣人要求自己交人,自己把这个责任丢出去就行了。
对关东这次乱局,岛胜猛其实与井伊直虎看法相似。
当今圣人在世,关东武家掀不起波澜,翻不了天,再大的贪腐窝案,也就决断于圣人心思之间。
圣人如果想大事化小,问题就不大。圣人要想追查到底,也没人敢于反抗。
送出了半泽直义这个烫手山芋,岛胜猛并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转移道。
“圣人路上可是不顺?似乎比预期晚到了许久。”
义银面上一愣,有些不好意思,淡淡说道。
“经过小田原城的时候,多陪了美代子几天。”
美代子就是北条氏政生下的神裔之女,岛胜猛自然知道圣人途径小田原城,必然要陪伴女儿几日。
她此时说起这话,只是转移话题,并非争风吃醋,但义银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三观健康的普通人,义银还是对四处留情,开枝散叶这种事,有些腼腆愧疚。
特别是在这个女尊世界开逆后宫,实在是有些放荡过了头,真正是荡夫本夫,洗都洗不干净了。
反倒是姬武士们比他看得开,一方面是岛国文化本身对高层这种男女之事不太在意,不似天朝理教那么严苛。
再者,政治就是一个肮脏的泥潭子,自古以来恶心人的事多得数不胜数,义银这点算什么?
臭汉脏唐也没影响汉唐两朝威名远播,开创了天朝的盛世年华。
身怀生涯不犯特效光环的义银,本身就有扭曲周围人看法的特效,永远将他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之人。
为了延续家业,夺取天下,义银不惜沦为一世荡夫,刻在历史的柱子上让人指指点点。
这份为了家业祭献自己所有的情怀,对于武家来说是非常纯粹,非常倾佩的牺牲精神。
没有人会看不起义银,只有他自己总是觉得怪怪的,说到底,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政客,感情太过丰富细腻。
因为不够变态,义银总与武家社会格格不入,被人背后嘲笑为夫人之仁,让他哭笑不得。
有时候义银也感觉挺无语,扭曲的三观,错乱的世界,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既然说到了北条美代子,义银顺便问起上杉母女的情况。
“深雪那边怎么样?上杉谦信这一年似乎挺消停的?”
岛胜猛微笑道。
“北条家下手房总半岛,武田家强夺水户城,闹的是风风雨雨。
下野武家也算看透了,三强藩之中就属上杉殿下最好说话,管得也不严,只求面上风光。
从宇都宫家到小田家再到佐野家,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日日练着歌功颂德拍马屁的本事。
上杉殿下现在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