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义银肃然道。
“越中能登之事,重点不在于杀伐镇压,而是稳固平衡。
以你的军略与越后武家的彪悍,足以摧枯拉朽平定乱局。但如果不能平衡各方利益,日后还得出乱子。
我准备和畠山义纲谈一谈,看看此人是否贪得无厌,值不值得扶她一把。
另外,我想去信石山本愿寺,希望能沟通显如上人,不让你我跌进一向一揆的泥潭。”
上杉辉虎点点头。
椎名家与温井家都是小问题,她们勾结一向宗作乱,武家们必然厌恶。
寺院不输不入的特权,本就为武家诟病,何况是喜欢闹一揆的一向宗,更令人烦躁。
武家中有人勾结一向宗作乱,绝对是打破底线的做法。不得人心,自然也就不足为虑。
但加贺与越中的一向宗,却是不容小觑。这些尼姑最麻烦的地方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日本土地贫瘠,武家为了打仗备战,对物产极尽压榨,乡间愚民食不果腹,生活在绝望中。
一向宗深入村落,是绝望民众精神上的一泉甘露。只要武家没办法让老百姓好好活下去,被一向宗煽动的一向一揆就永远无法根治。
要么杀光,要么迟早会再闹。可杀光了人,谁来种地?所以,武家厌恶一向宗,但对石山本愿寺还算客气,因为有求于法主。
例如越后要出兵,打击北陆道一向宗扩张的势头,也会写信沟通石山,以免问题扩大化。
战争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厉害人物,还未开战就已经开始计划该如何结束战争。
而对于畠山义纲,两位主君也是一样的态度。出不出兵帮忙,就看这人靠不靠谱。
这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两人绝不会傻兮兮去陷入泥潭,大不了再想其他办法处理北陆道诸事。
上杉辉虎点头认可,说道。
“没有问题,你尽管去信石山,如果需要分利给一向宗,我愿意与你分担。
北陆道商路开通一年,北陆道一向宗眼睁睁看着我们借助海运赚钱,跳过了她们控制的地盘。
陆路商队几乎消亡,加贺越中的一向宗吃不到好处,做事当然激进,毁了商路也不心疼。
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大不了给点好处,只要她们别再闹事。”
斯波义银呵呵一笑,觉得不可能。
“你也是糊涂,和这些宗教疯子谈好处?即便给了好处,她们谁说话算数?
大小宗之争,半独立的一揆众谁能掌控全局?只有把她们打疼了,才知道乖乖趴着别闹事。
我联络石山本愿寺,只是害怕我们与北陆道一向宗的战争激怒了显如上人。
她要是鼓动信徒发动新的一向一揆,你就等着北陆道遍地烽火吧,我们绝无可能再在秋后出兵关东平原。”
上杉辉虎点头,是这个道理。
北陆道一向宗来源复杂,越中方面是五代法主始创瑞泉寺。
而八代法主莲如上人是一向宗中兴之主,在大圣寺一带扩大了北陆道一向宗的势力。
莲如在加贺国留下三个女儿,松冈寺莲纲,光教寺莲誓,本泉寺莲悟统御三寺,这三寺就是一向宗统治当地的小宗一派。
被临死的朝仓宗滴公打下的大圣寺川一带,就是莲如上人传教之所,小宗三寺的圣地。
光教寺莲誓的次女在越中建立胜兴寺,与瑞泉寺一起治理越中一向宗,盘踞越中国西部砺波郡。
之后小宗三寺与石山本愿寺渐行渐远,妄图独立自主,而越中的胜兴寺与瑞泉寺是站在石山一边。
石山派遣坊官到加贺北部的金泽平原建立尾山御坊,就是要压制加贺南部大圣寺一带的小宗。
大小宗之争影响很大,甚至到朝仓宗滴公拿下大圣寺川一带,才算打垮小宗三寺的根基之地,清除了影响力。
加贺总大将七里赖周不想打回大圣寺川,也是防着小宗死灰复燃。她这才目光北望,被温井家引入能登国。
而北陆道一向宗内部的麻烦远不止大小宗之争,还有坊官制度与地方一揆众的矛盾。
参加一向一揆的狂热信徒缺乏军事素养,真正占据军事核心的是村落地头地侍和野武士。
这些人借助一向一揆,逃避兵粮役,占据一方作威作福。虽然自称信众,却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未必真在乎一向宗的地上佛国。
所以,就算斯波义银说服了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上人,她也帮不上忙。与北陆道一向宗冲突,该打的仗还得打。
只是没有显如上人的宗教号召,地方一向宗失去法理支撑,抵抗的意志不会坚决,与越后达成妥协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宗,小宗,加贺一向宗,越中一向宗,地方一揆众,这些人的利益不一致,战斗力更是糟糕。
如果能够去除政治与宗教上的顾虑,只是单纯从军事角度来解决她们,根本不堪一击,这也是义银希望达成的目标。
上杉辉虎明白了斯波义银的想法,但是提出自己的要求。
“谦信公,其他条件能够商谈,对北陆道一向宗妥协一二也可以。
但有一点很麻烦,黑部川以东的土地上,所有一向宗寺院将在这次战火中殃及池鱼,不留片瓦。”
义银见上杉辉虎认真说话,知道这是上杉家臣团的诉求,皱起眉头。
椎名康胤当初被家臣小间常光说动,背盟袭击上杉辉虎,就是准备依靠越中一向宗抵抗神保长职的攻略。
胜兴寺与瑞泉寺远在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