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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府四处静悄悄,屋檐脊兽獬豸寓意安康,雨水顺着檐角纹理落下。
庄怀菁还没回屋便倒下了,发起了滚|烫的高烧,屋内丫鬟手忙脚乱,幸而大夫尚在庄家,药也预先熬上。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还是忍着倦意,吩咐大丫鬟归筑在旁伺候。
归筑没让别的丫鬟近庄怀菁身子,只是让人下去端热水,拿干净巾帕。
“小姐安心歇息,”归筑拧干热帕子,跪在脚踏上给她擦汗,“一切有奴婢,不会有人发现的。”
庄怀菁睡了过去,她出了好多汗,雪脯起伏得快,柔白的面颊几乎没有血色。
归筑连忙跑出去让丫鬟请大夫,折|腾了将近半宿,庄怀菁才慢慢好转起来。
但她嘴里仍旧呢喃听不清的话,只有凑近嘴边才能依稀听见,归筑没敢让人发现。
垂下的帘幔遮住屋内的人影,烛光随风摇曳,红木小圆几上的汤药在隐隐冒热气。
庄怀菁胸口闷得慌,快要喘不过气来,陶临风家中发生过什么她其实都明白。
她嘴上不知,不过是怕他不愿意帮庄家。
他如果不想帮,谁也强|迫不了,但他从不骗她。
庄怀菁没有丁点办法忘记自己和那个人的事,也畏惧被相识的熟人发现,尤其是从小相识的陶临风。
她已非完璧之身。
那个男人沉稳安静,性子沉默寡言,事毕之后却会跟她说些常人不知道的事。
陶临风早前便有助人夺位的心思,不可能是其他皇子,他素来喜欢正统,更没那么短视,到最后,也只有高居于东宫的那位。
庄怀菁昏昏沉沉,转醒时已快辰时。昨夜下了场大雨,地上泥泞,回廊边上的假山停几只鸟,湖中红鲤鱼聚成一团,争抢鱼食。
薄纱轻幔遮住阳光,庄怀菁缓缓睁眼,手撑素色锦被,身子有些无力,她慢慢坐起来,脸色仍有虚弱的苍白,但血色已经回来了些。
归筑见人起来,端碗热药过来放在小几上,药勺呈玉白,她松口气说道:“药房送了几回药,这碗正热着,小姐终于醒了。”
庄怀菁长发乌黑,纤弯卷长的睫毛微“母亲醒了吗?”
“泉云来回话说醒了,刚喝完药,您别着凉了。”归筑忙给她扯了扯淡色绣兰锦被,“奴婢没敢同她说您病了,只说您昨夜回得晚,还在歇息。”
“这样便好,”庄怀菁嗓子有些哑,手按着腿,“昨晚有事发生吗?”
归筑迟疑会,没把她梦呓之语说出来,只说道:“没出大事,吴老大夫在夫人院子里守着,一切都好。小姐出了好多汗,奴婢都快要吓坏了。”
“发汗过后便好了,”庄怀菁叹气道,“还以为只是小病,没想到睡到了现在。”
归筑慢慢挂起床帏,回头道:“您这身子骨可娇贵着,小病也得上心。”
透过窗牖的阳光温暖,照着罗汉床和香几上的盆景。
“忙的东西太多,想歇也歇不下来。”庄怀菁抬手扶住额头,“去见母亲,府内若出事,先行找万管家商量。”
陶临风不会骗她,太子明日会去岭南峰灵佛寺。她的探子没传过消息,说明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小姐又要出去?”归筑过来道,“可您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
庄怀菁却放下手,摇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她才说完便捂嘴咳了几声,归筑忙转到圆桌旁倒杯温热的茶水。
归筑端茶水过来道:“小姐如果不想叫吴大夫,那就再歇会儿吧?夫人要是看见您这样,指不定又忧心成什么样,您没事,她得慌。”
她虽说是想让庄怀菁多歇歇,但话也没错。
庄夫人整天胡思乱想,庄怀菁要是面容憔悴,她大抵就知道庄家这时的处境。相府上下都瞒着她,谁也不想让她身子垮了。
庄怀菁背靠檀香木床围,喃道:“昨天还好好的。”
“大小姐,旁的事再重要,也比不得身子要紧。”
庄怀菁叹口气,纤白的手指接过青瓷茶杯,抿了口热茶。她知道轻重缓急,想歇也不是现在。
归筑道:“奴婢下去催人拿蜜饯,您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些,省得又着凉。”
……
临近中午,日头高上,庄夫人院子里的回廊曲折,因她静养,这边很少有人走过,庄怀菁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提着东西。
庄鸿轩在庄夫人屋里,给她捶腿解闷。他今年刚满六岁,说话带笑,小脸虽圆,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俏。
庄夫人坐在床榻上,强迫自己对小儿子笑了笑。
她近来嗜睡,又时常做噩梦,麻痹浑噩,总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好不容易才清醒一次。
丫鬟进来恭敬行礼,道:“大小姐来了。”
庄夫人抬头,庄鸿轩眼睛亦微亮,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牖,窗棂旁的兰花半蔫下去。
庄怀菁抬手撩开圆润的珠帘,轻步进屋,她后边领两个端红色托盘的丫鬟,笑道:“母亲,轩儿,我带了一些糕点过来。”
她身着湖色圆月照枝襦裙,双颊微粉,发饰轻便简单,金钗横插,发簪梳发,纵使如此,也遮不了精致的相貌。
庄鸿轩是庄怀菁看着长大,两人关系亲近要好,他叫了声菁姐姐,又问她昨天去哪了。
庄怀菁还没开口,庄夫人便手扶床沿,急忙开口问:“你父亲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昨夜下了雨,他的病会不会又犯了?严不严重?要不然我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