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情绪在全城蔓延,渐渐加深,钟逸以朝廷名头设置的善棚不得已而撤销,不出他自己所料,又收到了不少骂声,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骂的人再多,他也少不了一块肉,若真有人不骂了,改暗杀了,这才是让他伤脑筋的事,如今骂得狠一些也不错,等日后想起他的好,这种反差才会引发全城的愧疚。
当然,这是很漫长的过程,至少从目前来看很不现实,钟逸依旧要背负全城的骂名,如若现在有相关的网上论坛,那钟逸怕是连一眼手机都不敢看,永远都不知道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人口吻有多恶毒,这样的暴力同样是能杀人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每一个字都是凶手!
当然,若是更换实名制,能绝大程度抑制这样的情况,网络是法外之地的根本原因便是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用承担相应责任,就算如此,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应认真思酌,或许存在于世界某个角落的人会因为你这句话而产生无限斗志,又可能由于你的话自我贬低,从而走上灭亡这条道路......
但如今的情况就是,哪怕骂钟逸的人都自报家门,他也不可能派锦衣卫去逮捕并将他们打入牢狱,虽然这样暴力的做法在短时间能起到不小作用,可并不利于朝廷与百姓的长期发展。再者来说,现在整个海津城已经陷入了混乱当中,经钟逸这么一抓,更是乱成一锅粥,本来一些百姓还在心里迟疑,让钟逸一逼,不得已而投入白莲教的阵营,这才是得不偿失。
何况......钟逸还没有陷入这样的境地,他留有后手,一直没有出招,静静等待着白莲教接下来的动作,这是他此时的主要任务。
光让海津城大乱可并非他们的本意,以白莲教的性子,所谋更大,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铺垫罢了......
各家的余粮虽然还有一些,可又供不住多少时日,在这样的紧急的情况下,不仅两家米铺日夜排起了长队,码头上也有无数百姓驻足眺望海面,焦急地等待着海船的到来。
米铺掌柜说来也无辜,所卖粮米价格都由漕运所定,他们本身并捞不到多少油水,可现在粮仓失了火,海津城很长一段时日未有粮米入仓。本来是漕运与左卫的事,再不济你寻那位朝廷派来钦差的麻烦,可现在一个个百姓整日围聚在米铺前,一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他招谁惹谁了,竟要身处这般恐惧的氛围。
连着几日,他逮到机会便向漕运询问,可黄三石并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只让他等待,但他身为漕运总督哪能明白自己的难处呢,他倒是日日有人保护,可自己拖家带口,若发了疯的百姓以自己发泄,这该怎么办?
米铺掌柜倒也机敏,仓库中虽有百石屯粮,但同样经不住这么购置,为了让粮食卖出的速度减缓一些,他规定每人只能买几石粮米,等三日一过,才能再来购买。这个规矩确实不错,刚开始施行几日,百姓虽有怒气,为了吃粮,不得不从,再者来说米铺掌柜并没有在这个关头涨价,不曾大发国难财吃人血馒头,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种慰藉。若非如此,他们非要让这位老板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掌柜的安排极大的保证的米铺的治安,也令蠢蠢欲动的百姓稍加寂静几分,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米价不涨只是朝廷的暗干预,若真由他一人做主,那银子该赚还是要赚的,可又转念一想,他的做法势必会引发众怒,到时候不仅钱没赚到,就连米铺都给人家拆了,这可不是理想中的结果。
所以安安稳稳卖米,等漕运的下一步安排为最上策,哪怕一枚铜板都没有多赚,但好歹落了个好名声,等此事一过,他的米铺照样红火!
他的想法倒不错,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又有了新的变化,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人只可买定量的米不假,可奈不住全家人轮番上阵。米铺掌柜一开始还不清楚,只是觉得今日来的人格外的多,可忽然在排队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邻居一家,他瞬间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仓库总共就没多少粮食,再加上连番几日的轰买,早已不剩多少,按今日的人流量,恐怕两日之内便卖了个干干净净,到时候因无粮产生暴动,他可担待不起,更重要的是,这帮人一怒之下拆了米铺不说,连带着拆了自己,他找谁说理去。
哪怕是背负骂名,他都毅然决然关闭了米铺,让几位精壮的伙计看守于米铺门前,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漕运衙门找黄三石去了......
漕运衙门也是一团糟,黄三石哪能不愁这几日全城皆知的大事呢,他掌管漕运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可有朝一日,风调雨顺的海津城竟然开始担忧粮食,这不就是他的失职嘛。
但愁归愁,黄三石一筹莫展,正如白莲教的预测,前几日刚由漕船送达港口的粮食入仓还没捂热乎,这就被烧毁了,他不止一次发信求粮,可并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答复,运送粮米的漕船有自己的安排,何时出发,由何地出发,运达多少粮食,运达什么粮食,在何地暂歇,又分散给何处,分发多少,这一切早有准备,所以海津城的危机只能交由黄三石自己解决。
再一次米铺老板的求见,黄三石没有理由避而不见,只能将之唤进。
一见黄三石,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两行热泪如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