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的神色,都凝重了两分。
唐宁深吸口气,上前环住了他:“怎么了?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谢小白蜷缩在她怀里,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衣裳上:“娘亲,我看见了行凶的人。”
“嗯?”唐宁怔了下,回头看身后。
迦岚已从尸体边上离开,走到了另一侧。那些草,正以一种要淹没凡人的姿态蓬勃生长着。
“凶手,是非人之物吗?”他低低问了一句。
谢小白却说不是。
小孩子的声音,已经轻得快要消失在风里。
“娘亲,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
他很少有这样看不透人的时候,可这一回出来,他遇见了一堆看不明白的事。
唐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个凶手,看起来和我像吗?样貌,感觉,气息……是不是都很像?”
谢小白离开了她的怀抱,微微抬起头,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下:“不一样,娘亲和他不一样。”
他摇着头,比划道:“样貌,我并没能看清,他和娘亲生得像不像,我也说不好。可他给人的感觉,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同娘亲一点也不一样。”
“娘亲,那个凶手给人的感觉,可要比你可怕得多。”
他白着脸,惊魂未定。
周遭的人,愈发疑惑起来。
唐宁手心里的扳指,像露出利齿的野兽,噬咬着她的心脏。
“那个人,不是父亲么……”
她已经不叫他爹爹了。
唐宁的自语,落在谢小白耳里,像惊雷一样。
他想起了那句“……老爷”。
土坑里的尸体,是唐家的家仆。
十年前,唐家没了主人,仆妇都被遣散了。
唯一的小主人唐宁,也跟着乳娘去了雷州。江城唐宅,成了空荡荡的鬼宅,只剩下一个年纪不小,但没有家人的旧仆看门。
他左右是个孤家寡人,离开了唐家也没有别的营生可做,既然没有门路,那留下来也无甚不好。
他每年给雷州唐家送一封信,讲一讲现状。
失踪的唐二爷,有没有回来,是他唯一要禀报的事。
剩下的时间,他除了晒晒太阳,扫扫地便没什么可做的了。
是以每日太阳下山,他便锁了门去大睡。
不过,睡得早,也有苦恼。
他总是睡到半夜,便醒了。
加上宅子空空的,一点人气也没有。白日里,阳光明媚,倒还不见得太冷清,可太阳下山以后,夜幕落下来,空旷无人的宅子便冷透了。
就算是夏天,夜里的空气好像也是冷的。
他睡出一头汗,那汗却冰冷冰冷,
从床上起来,他擦去汗珠,想去喝水。
身体里流失的水分,不立刻补回来,便会渴得无法再睡。
距离唐二爷失去踪影,已经整整六年了。
六年来,他从每日都朝门口张望,变成了十天半个月也懒得去看一眼。失踪多年,就算没死,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吧?
要不然,还有女儿在,他为什么不管?
太太活着的时候,府里真热闹啊。
老仆在深夜里喝水,往喉咙里大口大口地灌,忽然,他手里的动作停下了,有冰冷的水从他嘴边滑落,“嗒”一声坠在地上。
他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很慢,但那的确是靴子底部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这座宅子里,除了他,还有人。
是谁?
贼吗?
他手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手里的茶碗,颤了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茶碗放回桌子上,然而动作再轻,还是发出了声音。“噔——”瓷做的碗,短促地叫了一声。
懊悔情绪瞬间吞没了他。
早知道,就该用那口木碗的!
他立刻转身,朝门口去。
外头的脚步声,猛地加重了。
提着灯,老仆慢慢地吐气。
他已经抓住了柴刀。
刚出事的时候,府里也闹过贼。
毕竟是座大宅子,又没有人,空放在那,哪个偷儿不心动?可贼人进来,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早就都搬没了。
贼走了空,失望而归,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闯过空门。
他以为,就算自己烂在府里,也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今夜,响起了脚步声。
檐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曳,他听见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隔着薄薄的门扇,他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想进来吗?
为什么?
明明有那么多间屋子,为什么要来这一间?
他的屋子,能有多起眼?
而且这贼人分明也听见了茶碗落在桌上的动静吧?明知屋子里有人,他还要来?哪有这样的小偷?
老仆煞白着脸,紧了紧手里的刀柄。
可手心出了汗,那木头做的刀柄,被打磨得光洁明亮,有些滑手。
“笃——笃笃——”
忽然,门被敲响了。
“哐当”一下,柴刀脱了手。
“谁?”他贴着门,瞪着眼睛,哑声问道。
门外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叩门。
“笃笃笃”变成了“夺夺夺”,那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响,在暗夜里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木门好像要被敲破了。
他拔高音量,又问一遍:“是谁?”
叩门声戛然而止。
“老吴,是你吗?”
门外的人,反问了一句。
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