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也立刻看到了魏远渗血的左手,眉头一皱,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轻声道:“魏远,你的手流血了,先……”
“滚!”
暴怒中的男人却忽地一个甩手,陈歌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两步,眼看着便要摔倒。
“夫人!”
李敖翔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就要跑上去。
陈歌却已是堪堪稳住了身形,抬眸,有些愕然、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魏远似乎这才察觉到方才那个人是陈歌,赤红的双眸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愣愣地、似乎傻了一般地看着她。
仿佛一个迷了路、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孩。
陈歌的心忽然便软了又软,低低地道:“李将军,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罢。”
李敖翔立刻道:“可是……”
可是以如今主公的状态,只怕会伤了夫人啊!
“我没事的。”陈歌轻声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们先出去,有事我会喊你们。”
李敖翔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没再说什么,手一扬,便带着一群脸色煞白的小兵走出了营帐。
营帐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歌看着面前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形一动不动的男人,暗叹一声,走上前抱住了他,察觉到他微微一颤,抱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魏远……”陈歌朱唇微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最后,只轻轻地道:“我在。”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似乎显得太单薄,陈歌只是稍稍一想,若今天在魏远这个位置的人是自己,她会是什么心情,心底便一阵疼痛。
若是知晓,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竟是被自己一直舍命护着的人逼到如此境地的,她只怕不会做得比魏远好上多少。
刀子只有割到自己身上了,才会知晓有多疼。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温暖的春风,轻轻地拂过魏远荆棘满布的内心,仿佛也拂过他这些年的痛苦和仇恨。
他微微颤抖着,握着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松了,利剑落到地上,发出了叮当一声脆响。
随即,仿佛已是累极的男人放任自己,轻轻地靠在女子单薄的身子上,闭了闭眼,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地道:“歌儿,歌儿,抱歉……
其实我一直知晓,十六年前父亲军中的粮草突起大火,援军迟迟未到,其中必有什么内情。”
只是所有人都说,那是武安侯军中看守粮草的小兵不小心踢翻了油灯,才会酿成大祸。
而周边州镇的驻防将军接到武安侯的求援信息,立刻便赶去了,只是终归慢了一步罢了。
毕竟在通州城破的同一时间,柳州的驻防将军带着三万人马,也同时赶到了通州,这才没有让原本已是好转的局面,再急转直下。
而他那时候被胡人掳去,受尽屈辱与折磨,连生存都成了一种奢望,又哪有能力去查当年的事。
等他已是有能力,当年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不是已经死去,便是也同样不知晓当年那件事背后到底藏着怎样歹毒的心思!
魏远的眼眸中,再次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哑声道:“先帝和谢兴那老匹夫一直忌惮我爹,便是我那时候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偶尔起夜时,也能看到爹负手站在书房,定定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娘则总伴在他的身边,眼神哀伤而温柔。
只是面对我时,他们依然笑容满面。
那时候,爹最喜欢问我的一个问题是,远儿,若让你选择,你最希望在哪里生活?”
陈歌微微一怔,却没有打断男人的话,只是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静静地听着他微沉微重的心跳声。
“爹那时候,已是存了解甲归田的心思,那混账错了,爹一直懂,功高盖主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别无选择。”
听到身旁又传来咯吱咯吱骨节摩擦的声音,陈歌微微一愣,环着他的腰的手缓缓往下,握住了他再次紧握成拳的双手。
然而,下一瞬,男人便忽地抬起手臂,狠狠地把她箍进了自己的怀里,带着一丝发泄的恨意,一张脸埋进她散发着清香气息的秀发中,嘴里不住地唤着:“歌儿,歌儿……”
仿佛他已病入膏肓,怀中人是他唯一的解药。
随即,陈歌便感觉有一滴微凉的液体落入她的发间,瞬间便消散在了她温热的皮肤中。
……
见到夫人完好无损地跟自家主公走了出来,李敖翔很是怔愣了一瞬。
主公的脸色虽依然沉郁可怖,但显然没了最开始时的盛怒狰狞。
他心里暗暗感叹,看向陈歌的眼神不禁带上了深深的敬佩,见到主公已是兀自往前走,他珍而重之地给陈歌行了个礼,便跟了上去。
看来白先生,后继有人了。
这一天,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因为嬷嬷还没醒,陈歌到底不放心,和魏远商量后,决定在通州多待几日。
那之后,魏远虽一直神情郁郁,却依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通州城守的事。
那天高琼说的事被隐了下来,对外只说,高琼意图弑主,当诛之,高琼嫡子高译伙同其父设局,一同诛之。
高琼家中,其余男丁均被打入奴籍,进入军营劳役,女丁则被没收身上所有财产,赶出城守府,自生自灭。
陈歌一直看着这一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暗暗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