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秋雨绵绵,空旷的屋内点着盏豆大油灯,江半夏凑在微弱的灯火前细看从京都急送而来的信件,一个多月的治疗,她眼睛已经能好的差不多了。
质量上乘的信纸上戳着司礼监的大印,果不其然这封公事往来的信里夹了张纸条,看罢,江半夏无声的笑了起来。
曹醇那老狐狸,算盘打的真好,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他给占了去。
京都今秋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给皇子选妃,虽说只给太子和大皇子选妃,但在京都依旧办的轰轰烈烈,光是应招入宫的女子就占了几座大殿,谁想最后庆文帝朱笔一挥,就将曾今的京都双姝之一的张幼媛许给大皇子当正妃。
张幼媛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曾今又有那样的名号,论风度、学识、皮相,京都上下无人能比,但她毕竟年龄大,又许给足足小她五六岁的大皇子,传闻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取笑嘲弄,更难听话都有。
据说张幼媛气的在家连砸数十花瓶,并放了狠话她没有给人当老子娘的习惯。
这些小事姑且不提,后面第二件大事才叫刺激,前有庆文帝赐婚后有大皇子搞大女人肚子,丑事撞一起,宗人府直呼要命了。
用平头百姓的话来说,其实这也没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放在皇家不能这么说,庆文帝赐婚的对象可是太平侯家的千金啊!人家是锦衣玉食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才女,抖出这样的丑闻,太平侯难道不会看吗?不会想吗?
他当然会看,当然会想,而且心里肯定不舒服,尤其是这个时候又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
庆文帝强挽脸面,于是他责令训斥大皇子,让大皇子闭门思过直到婚期,原本落在大皇子身上的实权官职就被这样收了回去,成了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看到这里江半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些难道不都是庆文帝所希望的吗?既羞辱了太平侯又控制住大皇子,还让这两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黏在一起。
手段实在是高。
这样双方相互谋求共同利益也要交涉好长一段时间,等他们反应上来想要回击时,一切都为时晚矣。
比起阴谋,没人能比庆文帝更懂如何玩弄人心,大铭就像艘破船,掌舵撑船的就是庆文帝,能在风雨飘摇中驾驶着这艘破船冲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无疑是优秀的。
只不过,这艘船太破了,即使他有精湛的驾驶技术也无法挽回即将沉没的悲剧。
江半夏视线下移,曹醇夹带在公文中的信件最后写了京都发生的第三件大事,用词极少,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一件事实。
西北巡茶杨一清被押解进京,所犯罪名虽未昭示于众,可人却被关进了诏狱,日日吃着锦衣卫们的‘伺候’,有几次险些咽气。
比起掉脑袋,他其实并不惨。
江半夏摇头,看来当初她说的话这位杨大人是听了一半忘了一半,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哪里都不安全,待在诏狱里未必不是件好事。
想着,她凑近烛火,火舌头悄无声息的舔上那封秘信,一寸寸的啃噬字迹,似乎这样秘密就会真的变成秘密。
咚,咚。
江半夏身后传来两声突兀的落地声,紧接着她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故意让脚下发出声音,就连气息也不加收敛。
厚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
“小恩人,可让我好找。”敖吉压低声音,西北官话本身就粗粝,哪怕压低了声音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烦躁。
江半夏缓缓偏过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哦?我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备?”
微弱的烛火下她眯起的眼睛泛着粼粼寒光,冷的像把戳人心窝的刀。
这让敖吉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鹰隼的眸子挤在一起,满是危险的意味。
他突然勾住江半夏的下巴,从眉骨一路扫下,语气颇为惋惜道:“小恩人瞒得真紧,在下若是早知小恩人是个女郎,赴汤蹈火让在下干什么都行,只要能一亲芳泽”
“现在也可以呀。”江半夏勾起嘴唇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映出对方夸张的表情,她反手按在对方的胸前,缓慢的画了一个圆。
“你说在这里开个洞好不好?”
女人的表情丝毫不见慌乱,甚至还和他开起了玩笑,敖吉下意识的去看停在他胸前的手,那只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手缝中夹着细长的钢针。
只要她再往前用力,今天他就要交待在这里。
敖吉举了举手,堆笑着向后退了半步,硬是隔出一段安全距离。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汉人不是常说相逢即是缘分,那么为了庆祝我们之间的缘分,在下可是专门准备了‘礼物’。”
后面那两个字敖吉咬的极重,生怕江半夏听不清。
“小小心意,希望你会喜欢。”
砰砰两声,敖吉的人从房梁上扛着个人落下,那是一个被绑住胳膊腿的老妇人,为了防止她发出声音,那些人专门用布头塞了嘴。
江半夏皱眉,她问:“这是何意?”
“这是诚意。”敖吉笑眯眯道:“你不是让我拿出诚意,这样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江半夏挑开那老妇人嘴里塞着的布团,布团刚离嘴,对方就跟吃了炸药一样,歇斯底里的怒骂她。
“正巧中秋将至,在下听说小恩人痛失亲人,又整村被屠,实在不忍小恩人难过,于是自作主张替小恩人请了位相熟的‘乡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