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蜡烛的火苗,同时骤然缩小,刹那间,竟全都变成了绿色。
皮蛋身子摇晃了两下,忽然向后仰倒。
我把她搂进怀里,转眼间,就见幽绿烛光中间的黄米路,从供桌下开始,一下一下的显现出印记。
那印记很小,像是动物的脚印,又像是人掂着脚尖留下的。
印记延续到门口,停顿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分钟,屋里的烛光同时恢复了正常。
这一时刻,我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谢谢你,让我找到了今生最爱的人;你想要的,我给你……”
雨停了。
阁楼里的电灯重新亮了起来。
猴子站在开关旁,憋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墙角:“这四根全灭了。”
我疲惫的点点头:“四角灯灭,这房子就只属于活着的人了。”
“咕噜噜……”
皮蛋猛地一挺,拨楞着脑袋直起了身,“饿死我了……”
猴子惊喜万分:“她没事了!”
我笑了,笑的很欢畅。
戚珍走了。
她走的时候,黄米路上不再是血红的脚印。
那是因为,一个人死后了无牵挂,魂魄就只三钱重。
她最终舍弃了仇怨,或者就像她自己说的:终此一生近百年,她终于找到了真爱。
她走之前,留给我了我想要的。
那就是——皮蛋的命!
……
“嗡……嗡……嗡……”
“喂!”
“你这么淡定,那就是成功了?”
“谢谢。”
“不用。我并不是帮你,而是想要通过你,证明一些事是可以改变的。证明——命运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可以改写的!现在这个结局,我很满意。”
“你为什么会跟踪皮蛋?”
“哈哈,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第一,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儿。第二,我更好奇,你和她会是怎样的结果。好了,这件事算是圆满了,我也该继续我的旅行了。小师弟,我知道你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高队长,所以挂了电话,我就换号码了。拜拜。”
电话挂断,高和摘下耳麦丢在一旁,对着我瞪眼:
“怎么就不能拖足一分钟?故意的?因为他帮了裴小凡,你对他感恩戴德?”
我干笑:“你都听到了,他根本没给我多说的余地。”
高和冷冷道:“如果不是招文强通过我叫救护车,你是不是就打算隐瞒孙景的行踪?”
我摇头:“是我主动提到孙景的,这点猴哥可没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差劲,不会感情用事包庇一个罪犯。”
“那最好!”
高和横了我一眼,撩开隔断的帘子,探头问道:“闫冯伟,你确定不告他打掉你的牙?”
闫冯伟倚在病床上,冲他咧咧嘴,露出好几个‘黑洞’,“警官,我告他打掉我牙,他肯定要告我砸他脑袋。那不如就当是两清吧,谁也不告谁,也替咱人民卫士省心省力!”
高和转过头面向我,用两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喉结,又狠劲指了指我:“手底下悠着点吧,下回你未必有这么走运!”
高和等人带着通讯跟踪设备离开,猴子、皮蛋和孟珍跟着就走了进来。
猴子显得有些讪然,一进病房就对我说:
“我当时打给高队,就是想由他叫救护车,医护会全力以赴。我没想到孙景会打给咱们。”
“没事儿,你不打给高和,过后我也会告诉他。孙景确实犯了法。就算欠他人情,等他被抓了,我帮他料理后事。”
见孟珍挨着闫冯伟冲我瞪眼,我笑道:“你还没把话跟嫂子说明白啊?”
闫冯伟一翻白眼:“说啥?咋说?我他妈让你踹掉六颗牙,排骨都啃不动,哪有空跟这傻婆娘废话?”
说到后来,他自己也笑了,半晌,脸转向窗外,感慨的说道:
“前生来世都是虚的,咱哥们儿就只活当下吧。”
我打闫冯伟那一拳,万幸没有真的打碎他的喉结,但他被我踢掉六颗牙,伤得着实不轻。
我后脑勺挨那一下也挺重。
所以,我们俩在一间病房里同住了五天。
我出院当天,和猴子、皮蛋一块儿,又去了家附近的那家小饭馆。
直到这时,因为照顾到我的伤势,憋了几天的猴子,才把心存的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我和他算是经历过生死,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信与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听我把那晚的经历大致说完,猴子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这在我意料中。
不等他发问,我就假借对皮蛋解释,说:“林勤恩死的是有点冤,到了都是糊涂鬼。我爷和老白爷都说过,横死的人,往往会留有执念。如果是被杀害,就会存有怨念。无论执念还是怨念,都有可能寄附在死者生前最后贴近的东西里。
戚珍的怨念深重,是因为她那时就真只是想利用林勤恩脱离火坑。她把所有积蓄给了林勤恩,其实是一场命运的豪赌。她以为自己赌输了,最终选择了自杀。怨毒至深,死后冤魂不散,附着在了听风瓶里。
林勤恩虽然到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一来他事先已经有了警觉;二是,再豁达的人,也很难从容面对死亡。所以,在他死亡的那一刻,魂魄转世,残留的怨念却附着在了他最后用来防卫的武器——那个烛台上面。”
皮蛋问我:“你跟光头佬两败俱伤,我也不敢当着孟珍的面问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