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呢”
沈三跳下车,踉跄的跑过去,捡起赶车的丢下的马鞭,牵住缰绳狂抽:“回头回头”
然而那健硕的高头大马不但驻足不动,反而四膝一弯,卧在了雪地里,把马嘴埋在雪地里,浑身直打颤。任凭怎么抽打,就是不起来
眼看灰山越来越近,汤爷惨然道:“三儿,走吧回去报丧去回头来,把我的骨头捡回去”
我打断沈三,道:“灰山是什么”
小沈三使劲闭了闭眼:“老鼠,老鼠堆叠成的山。”
我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能够堆叠成山,那得多少老鼠
小沈三道:“我们那儿一直流传一段顺口溜胡家的娘们儿不能沾,黄家的皮子不保暖;白家进了柴禾垛,灶台挪到门外边;柳常丁稀不敢惹,灰山开门捡骨还。”
他解释道:“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不用我说了,狐狸精是不能沾的;扒了黄皮子的皮,那就是丧德性了。
白家,就刺猬。早先有一家,一熊孩子眼瞅着一白刺猬钻进柴禾垛他想用烟把刺猬熏出来,结果一把火,把自己家烧得一干二净。
嘿嘿,那个熊孩子,就是我。要不是把自己家业给烧了,我哪用得着给人当仆役
在东北,没人吃蛇肉。常仙嘛,也就是柳家。虽然人丁单薄,但靠山吃山,惹了柳家,保不齐过山的时候猛不丁就被咬一口”
见他闭口,我深吸一口气道:“东北野仙的传说多不胜数,我听过一些那灰山开门是”
小沈三道:“胡黄白柳灰的灰,指的就是老鼠。知道在东北什么人常供灰家吗”
我摇头。
小沈三道:“三江两岸出金窝子,供灰家的,多是淘金的金耗子。那时候淘金的人,住的多是地窨子,大多也供灰家。
咱就只说灰山开门吧。其实按现代人的想法不难理解,老鼠最会打洞,但老鼠也得吃饭啊
在我们那边一直有个传说,刨地淘金的人供灰家,必须得定期上大供。
实际灰家也算讲理,如果断了供奉,它们也不会害金窝子的人,毕竟那是吃喝供奉的嘛。
可是三九严冬,它们还是要吃喝的。不愿意动金窝子的人,就动旁人。
所以呐,所谓的灰山开门,你就可以当是老鼠们饿疯了,出来劫道劫财,也吃人”
想象画面,我后背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你继续说。”
沈三自小在山里长大,虽没见过,但耳朵里听的灰山开门都听烂了。
眼看灰山拦路,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特么是把走山的人,当成供品,要拿来打牙祭了
汤爷也是知道这点的,但就别说腿脚不灵,就是腿脚好,能够跑路可一旦炸了山,在埋没膝盖的雪地里,人怎么可能比老鼠跑得快
“三儿走啊”汤爷翻身下车,用临时充作拐杖的树枝狠抽在沈三背上,“走走啊”
“东家,不能啊我要是走了,我就不是人东西了”
沈三丢掉马鞭,硬是把汤爷扛到背上,边一步步朝着和灰山相反的方向走,边颤抖着大喊道:
“娘嘞个比啊我爹以前也是掏金窝子的饶俺一回行不行啊”
“要不你们就吃俺俺当供品饶了俺东家俺是吃他家的米面长大的他是俺的衣食父母啊”
沈三一路走,一路喊,当时那真是都快要哭了。
就怕那灰山一炸,成千上万只老鼠蜂拥而来,那他和汤爷最后就只能是被啃成一堆森森白骨了。
沈三走的并不快,灰山也还是不紧不慢的跟随移动。
待等沈三嗓子都快喊哑了,到了一处山梁上,沈三回头看看还在靠近的灰山,毅然说道:
“汤爷,东家,没有你,俺沈三就算活到现在,也还是叫花子。俺只说一句这辈子,俺就只能报答你这么多了。”
“三儿”
汤爷才喊了一声,沈三肩膀一抖,就将他从背上撇了下去。
“沈三”汤爷顺着山坡往下滚。
沈三猛地转身,迎面朝着灰山走去。
“娘的来啊冲俺来灰家讲理吗讲理的话就冲俺来别动俺的衣食父母”
“我日你娘的沈三儿”山下传来汤爷的哭骂声,“娘比的,走啊走”
沈三仍是蹚着雪,一脚低一脚矮的朝前走,口中喃喃道:
“对不起了东家,三儿不能再伺候您了”
眼见灰山来到跟前,沈三陡地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沈三本来是想以身作祭,可是临近灰山,一时间却觉不对。
那层叠如山般的老鼠,怎么就没臭味呢
而且,那灰山正中,竟然真的有一道鼠身让出的门户
就犹如真正的山里,耸立着一方山洞
沈三存了死心,倒没多想,只在临近灰洞近十尺所在停下脚步:
“今天,三爷也当回爷俺陷了俺认了你们谁要再伤俺东家,俺到了下头,也不放过你们”
说罢,咬了咬牙,径直走过去,走进了群鼠堆垒的灰山门户里
见小沈三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够交情了。”
小沈三摇头:“当时汤爷还没迎娶我老伴呢,真就感念他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
我问:“灰山开门进到灰山里呢”
“我还在啊”
小沈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没被老鼠啃了,是因为灰家托我办一件事。这个事儿,嘿嘿,就是鬼搭车”
我直说道:“我没听懂。”
小沈三凝视我道:“灰山开门,门后有鬼不食供奉,只保那鬼总之就是山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