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叶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斗音阁门口。“那我先告辞了,谢谢你请我来看演出。”倪小叶微微一礼。“等等,”宋泽伸手拉住她袖子一角:“我有东西送你,”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道她手中,倪小叶打开一看:一串东珠手链,粉色,橙色,白色,紫色的东珠,圆圆润润连在一起。垂下眸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盖上锦盒将它递还给宋泽:“我是修行之人,不宜带如此贵重的东西,好意心领了,告辞。”转身大步走进雨中,在巷子拐角直接飞身而行,练功,练功,抓紧时间。
换好夜行衣出门,今夜雨下得很大,雨声隔绝一切嘈杂,却又让万事万物的声音更加细微难辨,是练习的好时候呢。击穿竹叶的时候有雨势的干扰,又能多掌握些技巧呢。
宋大人今年有桃花,与张敏心志趣相投,门当户对,挺好的。我终归要去琉球,就不要耍性子耽误别人啦,凡事太尽,势必缘尽。
雨簌簌而下,叶萧萧而落。
两日后天放晴,明日便是清明,是出发北疆的日子了。离京在即,倪小叶决定去大叶寺看一眼江藤,也不知道江蓠的这个姐姐什么时候能醒,都躺了好久了。
因明日乃是清明节,今儿又难得天气好,京城里的内宅妇人官家小姐,士子书生都选在今日出门踏青,夜宿大叶寺明日正好扫墓,出游的马车从大清早就在城门外排起长长的队伍,大叶寺也因此多了许多接待的活计。残焚也难得不用早起去论经,改在了午后,拎着江蓠一同去了大叶寺。
远山含翠云雾缭绕,出游的人们一群群在山间或游荡或席坐,丝竹弦乐吟诗作赋不停歇。下了几日春雨,花木都似喝饱了水,次第繁茂绽放争春,大叶寺所在的梧桐山桃花开到了极盛,令人目不暇接,香气四溢,行路人的袍角似都染上了甜香。风从山间掠过,粉色的花瓣如同蝶般从树间飞落,这景被才子们唤作“风吹蝶舞”。
倪小叶难得闲暇一会儿,站在山边一颗巨大的红杉树尖上欣赏一下春日里的景致。雾如纱,山如嶂,人与蚁,山势的壮丽又被生机盎然的春色平添了几分绵长的骚气。
又看到了宋泽,与国子监的一众学生一起,自然也有张敏心在身侧,众乐乐。跳下红杉树,去了后山,清明了,该给江明祭一杯酒。席地而坐,絮絮叨叨把近日里的遭遇都与他说来听听,说江藤,说江蓠,说她为亡之妻……也知他听不到,二人素未谋面,却只想有个地方说说话。
天色渐晚,推门进了江藤的屋子,端了一张椅子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说了她也听不到。人还是挺好的,面庞红润,只像是睡着了。给江藤剥了个橘子放在枕头边,想想她也吃不了,又自己拿来吃掉,吃着吃着觉得有点酸。橘子也不便宜,别浪费了,剩下的全部塞进了嘴里,酸一会儿就过去了,却被熏得眼睛有点润。
抬手摸摸江藤的脸,给她整整头发,拔下头上的珍宝斋金簪给她插上:这个挺贵的,不过,你戴着好看。又想再摸摸江藤的脸,突然想起自己剥了橘子手上有橘子味,在身上擦了擦,想了想又算了,重坐回椅子中。
突然,觉得好似错觉,江藤的睫毛动了动。倪小叶缓缓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睫毛又动了动,倪小叶后退一步,眼见着江藤似要睁开眼,赶紧窜出屋,逃跑了。心砰砰直跳,一路飞奔下山。她,不想见江藤,见到了又怎样,要说什么呢?太夫人的死,旭儿的死,纪家十七口人的死么?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倪小叶浑浑噩噩间后面驶来一辆马车,掀开帘子,宋泽!“江郡君要回城么?一起吧。”
“谢谢。”江蓠有些晃神,鬼使神差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