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原本萧条的中庭,淅淅索索地冒出了些嫩芽。
三个月了,大皇子已经三个月了。
柳念雪本以为孩子满月,总要办满月酒,届时可以看上一眼孩子。
没想到,满月酒是办了,太后却下旨说柳贵妃的身子尚未恢复,不宜饮宴。
连这个卑微的机会,也剥夺了。
柳念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伸手轻抚着这些嫩芽。
若没有母树的关爱,枝条又怎会繁茂?
太后真是一手好棋,只要裴昊在手,还怕裴峰会不听话吗?
自己么……有没有都无所谓,如果听话就留着,不听话,随时有办法除掉。
如今,凤印和大皇子都在她手上,这后宫之后,她想如何,没人能拦着。
“你怎么又站在外面了,虽然如春了,到底还是湿寒。”
每日都是如此,萧远已经说得厌了。
柳念雪微微一笑,可笑容里没有欣喜,有的只是疲惫和无奈。
萧远跟着柳念雪回到寝殿,照例为她把脉。
萧远叹了口气,“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我说过了,不要多思。”
“我没有多思,我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是不是……想你儿子……”
“……”
萧远垂下眼,怎么可能不想,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如今三个月了,看都没看过一眼。
“你别担心,陛下说过……”
他抬头望着她,却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萧远咽了口唾沫,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凶。
随即才颤巍巍地问道:“他,很久没来了?”
柳念雪不说话,只是望向窗外。
梅香小心翼翼地挪到萧远身边,轻声附耳道:“萧太医,别问了。快一个月了。”
萧远皱了皱眉,对柳念雪说道:“之前人要来,你不理,如今好了,人不来了,急了吧。”
“有什么可急的,随便吧。”
真倔……萧远心里暗道一声。
萧远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两人,都是倔得可以。
一个拒人于千里,另一个么,只敢私底下打听地勤快。
“罢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柳念雪点了点头,起身躺到了榻上。
萧远离开玉宸宫之后,并不是去太医署,而是照例去了宣政殿。
这个时候,裴峰都要处理政务,一得空便要见他,询问柳念雪的身体。
所以,他索性每日请了脉就过来等着。
“她怎么样?”裴峰放下手上的奏章,问道。
“还是老样子,只是她思虑太重,对她的身子没好处。”
“你也不说说话,她听你的话。”裴峰皱起眉,不由得多了些责备。
萧远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她不听我的,她听你的。”
“她如今哪里还会听朕的。”
“我看她,想你想得很。不过是死别扭。”
“真的吗?那朕去看看她!”
萧远吓了一跳,此时的裴峰,根本不像天下至尊,反而像个孩子,仿佛在等待他的鼓励。
萧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还是别了。你若抢不回大皇子,她始终还是别扭。”
裴峰颓然地又坐回龙椅上,太后照顾地甚好,他想找个借口都找不到。
“过几日,是春分,朕准备设个小些的家宴,让太后和念雪都参加,届时找机会,让念雪先见见昊儿。”
“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你先别告诉她,朕要给她一个惊喜。”
萧远想笑,却只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此事听着顺利,谁又知道到时候惊喜会不会变成惊吓。
却说柳念雪,在萧远走后,躺了一会儿便觉得百无聊赖。
独自走到书房,见桌上摆着几幅字,是月前无聊写下的。
她伸出手,沿着字迹摩梭,是一个“昊”字,本该刚劲有力,却因提笔之人的心境而变得苍凉萧索。
一看到字,她就会想到一个人,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如今,周幽儿得上的话,竟然只剩她一个人了。
“梅香,让小德子准备轿撵,我要去冷宫。”
“冷宫?主子,你去那儿干什么?”
“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柳念雪站在了冷宫门口。
柳念雪抬起头,看着宫匾上的“冷宫”两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本以为,冷宫应该也是有名字的,或许可以叫“清凉殿”,没想到就叫“冷宫”,倒是直白。
门口的小太监从没见过这样的贵人,行了礼,便不敢再开口说话。
柳念雪在梅香的搀扶下,跨进那不算高的门槛。
冷宫很大,人却不多,裴峰的后宫本就萧条,冷宫里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里的人少,竟有的几个也没有人愿意出门,都窝在自己的房里。
只因四处都是前朝废妃,彼此之间本就互相仇视,如今落了难,更是不想再见。
不过,她们在房里也是不太平的。不是叫骂不休,就是哭天抢地。
冷宫的庭院,也是萧索冷清的,几颗枯树凌乱地插着,院子里的草地,自生自灭地长,杂乱无章。
有一个人,正在庭院中坐着,手上拿着一卷书。
皇后到底是皇后。
不,应该说,魏清姿到底是魏清姿。
任是在这样的地方,竟也有如此怡然自得之姿。
柳念雪放开梅香的手,走上前,在魏清姿身边坐下。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