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觉得有些好笑。
但又笑不出来。
这种话不该是母亲那样的长辈对女孩儿家的谆谆诫导吗?现在居然是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在说。
穿越女和本土女的思想果然是不大一样的,可若非她们家是上下无着的情况,婉约又如何会养成这样忧这愁那的性子?
她不知如何回应。既愤怒婉约管得太宽,又怜惜她小小年纪居然就在担心这种事。
站在婉约的角度,她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无可厚非吧?
苏铮垂下眼睛:“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烦恼。”
婉约提高声音道:“大姐你真的要做一个匠人一个技工吗?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这条路艰难得很。”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
“可我不想!”婉约腾地站起来,宝石一般的眼睛瞪得浑圆,里面充盈着水汽,“你就算带我走出去和人交往又能怎样?高的我自知攀不上,也不想进那大宅门不见天日的,可那些没品没调,多么、多么粗鄙啊!若一直呆在这里,你当了壶工,我难保不被配给壶工,可我不想!你不知道,那日那些人给你送礼来,就有不少人拉着我左看右看,一边问我是你谁,一边问我多大了、会什么、许人了没,我听得心里有多害怕!”
“爹爹是举人,我们家也是个书香之家,说句不怕羞的,我自小就想和娘那样嫁个读书人。没功名不要紧,重要的是夫家实在、安稳、斯文明礼,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平时读读书、诵诵诗,做做诗。交几个诤友雅士,而不是成天抱着块泥琢磨!”
“桃溪镇没有那样的人,可阮南有!满大街的举子秀才,一个巷子里住着五六个读书人,他们的家人都知礼识礼,没有那般说长道短的长舌妇!”
“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苏铮眼前差点泛出漫天碎花来。
原来婉约是这么想的!
原来自己真是挑了一个粗鄙浅陋的地方居住,挑了一个粗鄙浅陋的职业来从事。
壶工壶工,艺徒艺徒,没做出自己的招牌,自己的名气。可不就是个手工技术人员?哪里能和高华文雅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正经读书人相提并论?
苏铮想为这谬论发笑。却又觉得无力。
想劝说婉约。又不知从何入手,连她似乎都隐隐为那文明环境而动心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一旁沉默着不知道如何插话的苏觉急忙给了婉约一个眼神。阻止她再说话,然后站起来伸着短短的胳膊为苏铮夹了一筷子青菜,细声细气地说:“大姐你别生气,你要是觉得搬家不合适我们就不搬,其实在这里也确实挺好的,二姐你说是不是啊?”
婉约没有搭理。
苏觉急得额头冒汗。
苏铮倒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对苏觉小小:“阿觉,你让大姐好好想想。”
苏铮去收拾碗筷之后,苏觉赶紧把婉约拉到角落小声地说:“二姐,其实我们不去阮南也没事的。你别再惹大姐不高兴了。”
婉约的目光就有些尖锐:“别惹她不高兴?你是关心她还是关心我?我们两个才是……”
望着小弟惊诧不解的脸,她自知失语,便急忙笑笑安抚:“二姐没别的意思,你总是跟大姐亲些,我多少有些难过……”
又摸摸他胖乎乎的脸,温柔地笑着说:“阿觉不是也很喜欢阮南吗?有许多许多和你一样的小孩子学生,你就能有很多很多的玩伴。”
“可是在这里学堂里也可以……”
“无论如何,姐姐都要带你去阮南!”婉约秀丽的眼里迸射出熊熊的决心,拥着苏觉喃喃自语,“我们要回阮南,姐姐会为你搏一个大好前程。那些属于你的东西,姐姐全部要为你夺回来!”
*******
第二日苏铮早早跑到梅府,颜独步还未起,她躲在自己的房屋里做紫砂,心神有些定不住,一会儿担心陈解,一会儿有纠结搬不搬家的事,于是跑到林氏绣庄找林婉意。她想知道婉约这次去阮南到底碰到了什么事,什么人,才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可林婉意一脸轻快,仿佛什么特别的也没发生:“就是逛逛街、听听曲啊,那儿几乎家家刺绣,绣艺师傅一抓一大把,也确实看得人眼直……哦,我还带她去了趟林家老宅,她是个聪明灵巧的,家里老太太特别喜欢她,我看着她也挺喜欢那里的。”
她没注意到苏铮有些沉闷的表情,笑着说:“听说苏师傅如今已经可以创作自己的作品了,真是恭喜了,还没听说过想苏师傅你这样进步神速的,相信如此下去出师也不远了……”
林婉意言语之中讨好意味甚浓,继而又悄悄地说:“听说肖筱已经被押送北上了,琅家大小姐与她交情不错,便因此琅家也受到了一些牵连,势头已经大不如前了,琅家那位老祖宗听说要从深宅里出来挽一挽颓势。又逢县老爷受了责难,可能要被贬下去,咱们整个荆邑这会都没什么做主的人,因而尹家和日月陶坊这些,甚至还有那名不见经传的,都争抢着这个机会要做大,第一份要紧事便是揽住苏师傅你这个香饽饽呢。”
苏铮微愣,她怎么一点特别的印象都没有?
她道:“这些事,梅先生会为我做主的。”
林婉意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她都这样卖力迎合讨好了,这块石头还是这样吱个声透个气都没有,要是她和苏婉约一样好哄就好了。
再回到梅府,颜独步已经起来,见了她只微微一笑,苏铮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