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千魂再忆前事,蓦然发现许多事情都是开始于那场看似寻常的中秋宴。
那场中秋饮宴之中,皇帝被混入皇宫之中的刺客刺杀,受惊过甚,第二天便病倒了,昏迷不醒。早朝上,只留下一张空空的龙椅。
太子尉迟瑾炎,以及四皇子尉迟明炎皆侍立于龙椅旁侧,一左一右,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太子与四皇子之间那些暗中的不对付,终于被皇帝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搬到了明处。
“父皇身体不适,孤身为太子,监国义不容辞。”太子上前几步,从容说道。
然,下属却久久都没有动静。
太子一甩袖,冷声问道:“怎么,众卿有何意见?”
“殿下,皇上不曾有监国旨意传与臣等,恕臣无法苟同太子之意。”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恭声说道。太子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宁贵妃的父亲宁国公。
“放肆,孤本就是西盛国储君,此等时候如不监国,又有何时可也?”
“殿下恕罪,老臣谨遵皇上之意。”宁国公似是有些惧怕的畏缩一下,看向太子的目光却隐含着得色:“太子殿下,未等皇帝醒来便实施监国之职,却是不知,殿下这一举动到底是监国,还是窃国了!”
这话说得好不放肆,太子气得脸色发红,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也无怪乎他的笨嘴拙舌。自从十岁那年被皇帝立为太子,他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遂,因了他是皇帝发妻所生之子,位置无从动摇,他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太子之位,竟也有一天会坐不稳当。
“你,你你你……宁国公你放肆!”他厉声呼喝道:“来人,宁国公出言不逊,有辱皇室,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太子殿下息怒,息怒!宁国公直言不讳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并非有意冒犯殿下。”一旁忽悠一位面目陌生的臣子出列求情,重重的磕头。
接下来,朝中臣子竟是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半,皆是为宁国公求情而来。
太子的双手紧握成全,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火气憋到心里,烧得他眼眸发红。大约是觉得这场景不够乱,两侧的言官也挤了出来插上两句。
“太子明鉴,为君者定当开张圣听,赏罚分明,殿下如今之为着实残忍,只因一言不合便要打宁国公二十大板。宁国公年岁已逾天命,这二十大板下来,殿下可是要了宁国公一条命啊!如此行径,与那些亡国暴君何异!”
“闭嘴!”太子袍袖一甩,狠狠道:“孤之行事,轮不到你一小小言官置喙!来人,把这人拖下去斩了!”
一众大臣尽皆哗然,面面相觑,却再无人开口多说什么。
“皇兄息怒,”尉迟明炎适时插嘴道:“随意斩杀言官,不免遭人诟病。”
“住口!”太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身旁的尉迟明炎:“孤乃太子,一国储君,处置臣下,又关皇弟何事?”
“皇兄息怒,臣弟也是为了西盛国着想,言官动不得啊!”尉迟明炎腿脚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太子面前,一副恐惧不能自胜的样子。
“哼!”太子冷笑一声。挥手吩咐左右:“还不快去!”
“太子如此行事,国将不国啊!西盛国皇权何在,始帝贤能之名何在?呜呼哀哉!”却不料那个有了性命之忧的言官却似完全不惧怕一般,不住高叫着:“臣等受始帝之命,秉笔直书,上达天听,却不料百年后竟有此一劫,天意,天意啊!”
“斩!”尉迟瑾炎狠狠道。
尉迟明炎却慢慢勾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来。
“且慢!”忽的,一个虚弱却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
未央宫外,一个熟识却佝偻的身影慢慢出现,却是皇帝在内侍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未央宫中,气得脸色发黑,一个喘气不匀,竟是当殿咳了起来,口一张,便喷出一口鲜血。
“逆子,若不是侍从上报,朕还不知你竟是如此刚愎自用,随意斩杀言官,置我西盛百年基业于何处,置我当朝始祖为何处,啊?”
“父,父皇……”太子讷讷不言,扑通一下,便跪倒下来,膝行至皇帝面前,抱住皇帝小腿哀声恳求:“儿臣一时怒火攻心,做出错事,还请父皇看在儿臣以往表现,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啊,父皇!”
尉迟明炎左右看看,随同太子一起跪在地上:“求父皇饶大哥一次,大哥亦是无心之失。”
“都给朕闭嘴!”皇帝怒声道,微颤的手指指向太子,声音中满含痛心与失望:“朕还没死呢,你这逆子就着急忙慌的要从朕手里抢权了?来人,太子杖责二十,软禁于寝宫。”
尉迟明炎垂下眼眸,极为慌张的模样,心里却冷冷一笑。
父皇的这般举动,虽说没有废去太子之位,不过,也是差不多了,如果他再加点料的话……
想到这里,尉迟明炎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得意。
杀一个走狗一般的言官,还不够什么分量,那么,如果,等不及皇帝殡天便急不可耐的行刺皇帝呢?
尉迟明炎垂下头颅,一抹锋利如刀的冷笑悄然闪现。
“明儿,今天你做得不错。”永宁宫中,宁妃执一杯蒲桃美酒,悠然微笑:“只是,你要在意的人,并不只有太子一个。娘听说,皇帝下朝之后召见了八皇子。”
“八皇子,尉迟龙炎?”尉迟明炎冷哼一声:“未及弱冠的小鬼头,何足为惧!”
“天意难测,说不定,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