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边气愤难抑小声念着她刚从街上偷偷撕下来的懿旨,一边不时用同情难过的眼神偷瞄懒懒倚着窗棂的少女。
直至她一字不漏地念完,少女依旧保持同样的姿势同样淡然的神情,笑眯眯昂头盯着窗外一棵树上吱吱喳喳的小鸟。
“秀……?”胭脂哽咽着,难过又担忧地唤了声:“你——千万别想不开,虽然奴婢心里也好难过,可是、可是……将军若看到这道懿旨,他一定不会让人将二夫人坟墓迁走的……”
“傻丫头,哭什么呢!”东方语淡淡回眸,眼睛比以往更透亮明澈得惊人:“娘她人已经不在,执着身份灵位那些虚无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我并不难过,相反——!”
少女淡淡笑着,眸光微冷,暗芒一下一下在闪烁,流漾出一室冰凉,却就此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的懿旨虽然不是圣旨,但对于东方府来说,它的权力也就等同于圣旨无异。不到一个时辰,帝都满大街都贴满了这道懿旨。而东方府里,此刻因这道懿旨也分外忙碌起来。
相比胭脂的愤怒与外露的难过,罗妈妈虽然担忧,却仍镇定地看着面容含笑的少女:“秀,如今你有什么打算?懿旨一下,他们一定很快就会行动,虽说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空的,可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二夫人的坟墓灵位给……!”
少女略略回眸,顿了顿首,缓缓道:“只怕这会已经由不得我们,夫人一定等这天等了很久吧,娘亲的坟……!”少女眼神一冷,极快道:“我们现在立刻去祠堂,就将娘亲的灵位请到绿意苑来供奉吧。”
罗妈妈与胭脂一听,当下撒腿便往外走。
“对了,罗妈妈,你知道咱们的夫人与当今皇后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东方语心下思忖了一会,从昨天老夫人与夫人一众人闯入绿意苑搜刮,到今天早上,才不过半天功夫,皇后又是从哪得到的如此确切的消息?
一个母仪天下的深宫女人,如果与夫人没有特别关系,若单单因为她之前张狂地休了皇后的儿子,皇后是断不会迅速地下这样一道懿旨的。
或许皇后与夫人,或者与她娘亲梅如歌之间,都有某种特别的关系在?
罗妈妈脚下顿了顿,皱眉想了半晌才含着犹疑,不确定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早年,奴婢似乎听说夫人与皇后是旧识,可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奴婢就说不准了。”
东方语轻轻蹙了蹙眉,可转念一想,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何必急于一时,随即便笑开:“没关系,罗妈妈,我们不是快点赶去祠堂吧。”
且不管夫人与皇后关系如何,就目前来看,皇后下这道懿旨,确实带有惩罚她先前嚣狂之意。
为她身份尊贵的宝贝儿子出气?东方语无声笑了笑,她可以理解,却不代表她会乖乖接受!
贬为贱妾,贬为庶女……?
一路沉思着,三人很快到了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然而还未靠近那红木绿瓦堆砌的,冷沉得令人压抑的祠堂,遥遥便听闻那里人声喧嚣。
“别磨磨磳磳了,那贱人的灵位不就在最边上角落黑帘下吗?赶紧的,拿根棍子把它给拨下来!反正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在,就算摔碎了,咱也是奉旨行事。”粗沉吆喝的声音在附近空气回荡,那鄙蔑的语气连外面葱郁的树木花草都滤浅不了。
贱人?奉旨行事?
东方语眼神一缩,绝世容颜反而漫着淡淡虚无的笑,脚步无声加快了许多。
“啪!”脆而沉的声音如弓箭张满的弦绷不住断开那样剧烈。
罗妈妈不知怎的,平日并不好使的眼睛,竟在声音响起那一瞬清晰看见两截蒙满灰尘的木头从祠堂飞出来。
她浑身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便越过前面疾行的少女,完全不顾危险,飞身往那两截木头扑过去。
在少女与胭脂惊愕的眼神里,罗妈妈全身扑倒在冷硬的青石地面上,一双手死死抢接住两截从祠堂飞出来的木头。
东方语提起碍事的裙摆,逼回涌到眼眶的泪意,往那边飞奔过去,她淡蓝娇瘦的身影,完全在飞快的速度中与一排排青郁茂盛的树木融在了一起。
一只脚,一只穿着硬底青面绣着红花的大脚,狠狠地死命地,在罗妈妈接住两截木头那一刻,踩在了她一双枯瘦的手背上,哼哼冷笑着重重辗了辗!
十指连心!罗妈妈当即痛得泪花狂喷,但她生生忍住,硬是没哼一声,只是皱着眉头,缓缓抬起脸看向那只脚的主人。
果然是夫人身边的杜妈妈,刚才在祠堂里吆喝的人就是她!
东方语终于奔到了近前,杜妈妈撞上她凌厉冰冷的眼神,下意识想缩回踩在罗妈妈手背上那只脚,东方语轻笑一声,风华绝代的笑忽如春风化开,盈漾出无边美好来。
这样奇异的笑容,杜妈妈却看得心头颤栗。
少女一步步缓缓逼过来,她便忍不住抖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
“刚才扔我娘灵位的是哪只手?右手吗?”面对少女浅浅含笑的面容,避无可避迎上她特别透亮的眼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杜妈妈不自觉地将右手往身后缩去。
少女脸上一直绽放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就连那外平静,她就在杜妈妈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然后脚下一错,手动刀落,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杜妈妈右手腕处便溅出一串无限诡艳的血花。
少女嫌恶地侧头避过飞溅的血花,忽地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