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情悲凉中,静静看着那个一身忧郁气质的男人,心里似被什么锋利尖冷的东西阵阵穿刺着般那么难受。
谷主一直没有哭出来,从他忧郁的眼睛里甚至没看到一点泪意。
这种哭不出来的悲,才是最震憾人心,最具有感染力,最令人神伤的感情。
就像东方语,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议,努力让自己心里的悲伤淡些再淡些,但此刻,连她也被眼前神色流露着淡淡哀伤,然而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男人给感染了。
那哀痛的感觉顿时如潮水一般袭来,席卷着她全身每一条神经。
本来就像个哭娃娃的丽娜,受到谷主至亲血脉里那份沉重悲恸的感染,突地再次“哇”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口齿不清道:“爹……爹,都是丽娜不好……是丽娜害了信……!”
“好孩子!”英俊脸庞自带一股忧郁气质的中年男人,轻轻搂住丽娜颤动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你的责任,这都是爹的过错;是爹有负你娘亲,爹答应过你娘亲,要好好照顾你们姐弟俩,可是爹食言了。”
东方语兀自被这个浑身散发着悲痛气息的男人所感染,沉浸在哀伤里不能自抑。却忽闻丽娜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当下心神剧烈地震了震,眸光渐渐回复清亮平静,她极力稳定自己心神,不让那男人散发的悲伤情绪再左右自己。
这个优秀的男人,身上除了具有天生的领袖气质,还是一个极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去感染他人的男人。
对这样的人,除非能击中他心中最脆弱部份,否则说再多也无用。她淡淡扫了一眼仍在柔声安慰丽娜的男人。
嗯,这是个责任心极强的男人。也是个极重感情的男人。
少女敛起一身感同身受的悲伤,抬眸,看定依靠着矮几才能稳住身体的男人,慢慢道:“谷主……”
“东方姑娘。”她一开口,立时便被男人打断,他随意看着她,目光沉淀着不化的哀痛,“我知道你,我在此代表欢乐谷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东方语心下一紧,这个男人难道还能窥探人心不成?
她一开口,他仿佛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这都不给她机会,直接堵死她了。
可惜,她天生就是个不知妥协的人!
少女扬起小脸,微微转了转眼睛,眼眸流转出熠熠慑人的光芒,她淡淡道:“谷主,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多说,但就算你嫌我罗嗦,我也要将我的心里话说完。”
谷主略感讶异地挑眉,幽深得让人无法窥出深浅的眼神,没有实质感轻飘飘瞥过少女风华绝世的容颜。
“我知道你会为了你这个谷主的身份,与这个身份所应承担的责任,而尽力配合我们,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你放任自己心结郁凝难舒,就算有神仙灵药,这病也无法治得好。”
少女眨了眨眼,优美唇边逸出无声叹息,她抬眼,看着那眉宇忧郁不化的男人,又道:“须知心补须心药医,就是这个道理。药物只能治好你身体的病痛,却无法渗入你心里,驱除你的郁结。下面的话我其实不应该说的,但我希望你知道,不但信是你的孩子,丽娜也是一个需要父亲照顾的孩子。”
“请容我放肆说句冒犯的话;信是你的孩子,但他已经去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除了以痛苦悼念逝者外,更应该调整好心态,努力让仍旧活着的人幸福。”
“希望谷主能够早日从心底放下对信的那份愧疚之情,好好的修心养病;否则,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法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已无生念的生命。”
闻言,丽娜扭头吃惊地盯着神色一片坦然的少女。
在她记忆里,似乎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这个统领着欢乐谷的爹这样说话。
直接而不留情面!
就连何大夫也错愕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别看他辈份比谷主高,但在这个欢乐谷里,就算是辈份最高的原长老,在面对谷主的时候,也不敢如此直言不讳。
他们不是惧怕谷主,而是无法在谷主那种随时可左右别人思想的眼神下,完整地将自己的意念表达出来,他们敬畏着谷主,爱戴着谷主,也从心底里服从着谷主每一个命令,甚至下意识无条件地臣服于谷主那仿佛带着无上力量的眼神。
谷主也沉默了半晌不语,他静静看着站在门边的绝色少女,心情渐渐冒出激越澎湃之感,这个惠质兰心的少女,不但有过人的医术,还有颗善感且玲珑剔透的心。
居然能够一下就看穿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不过,她也许说得不错,活人不应该活在逝者的阴影里,悼念一个人未必非要用痛苦来表达,快乐也是可以的。
欢乐谷若没有他这个谷主,自然可以再仰有能力的人来统领欢乐谷;但丽娜——他的目光往哭声哽咽的大眼少女掠去。他的女儿就只有他一个父亲而已。
信在另外的世界,有他娘亲照顾;而他这边的世界里,还有丽娜与他相依为命,他是该好好照顾她。
良久,沉凝在他眉梢上压弯了剑眉的悲痛似乎微微轻了些,弯沉的眉也在无声上扬着。
这变化不明显,但东方语却可以从他呼吸甚至气息的改变感受得出来。
她眸光如许里,微微含着一抹明亮,朝那个天生为领袖人物的男人点了点头。
“东方姑娘,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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