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瞄了桌面上那一堆粉白,心惊肉跳地悄然往后又退了退。
“太子殿下”周信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他最畏惧这样的风络了,不动声色地发怒,要人命也在不动声色之间。
为了尽快令风络平静下来,周信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决定抬出某语的谆谆告诫作挡箭牌:“东方姑娘一再叮嘱,你要心平气和,保持心境开朗,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裁了,他们自然就放太子殿下离去了。”
周信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风络,见他仍旧阴沉着冷厉骇人的脸,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又飞快道:“太子殿下就算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想想东方姑娘,她为了将太子殿下你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赔上了。”
周信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又冒死轻声道:“若是日后让她知道太子殿下这样轻忽她的告诫,属下担心——东方姑娘会生气呀!”那个少女虽然医术顶尖,但那脾气也是世所罕见的。恼怒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是天皇老子,她照样敢指着那人鼻子,骂得痛快淋漓。
周信悄然瞟了眼风络,心下哼哼道:想你太子殿下就曾被东方姑娘给骂过狗血淋头。
听闻那个人的名字,风络狂怒的情绪终于微微勉强稳定下来。
但,她为什么要急着离开欢乐谷?
是外面有什么令她放心不下的人或事?
这么一想,风络脑里忽然浮起一个原本在记忆里十分模糊的情景。
那一回在天香楼雅间里,他隐于帘后,看到她与那个一身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并肩拾阶而行,那一幕男俊女俏,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相谐而行,二人眉宇间隐约可见温情脉脉流转……,那一幕,曾经令当时的他也在瞬间起了妒忌之心。
难道她悄然出谷——是因为那个人?
风络刚刚勉强压下去的怒意又腾地升了起来。忽地记起有一段时间,她表现出对各地景观兴趣勃勃的样子,一直向他讨教各地风土人情,绕来绕去。原来她最终想了解的是这方圆百里的环境。
可是,那个人,那件事,都是秘密——她有可能知道吗?
还是她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什么?急着离开欢乐谷出去证实?
风络越想,越觉得心头怒火炽盛如烧。
“呯!”他墨色瞳孔猛然一收,在他近前那张可怜的木桌顿时被他一掌劈成了两半。
周信张大嘴巴,却赶紧用手掌捂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楞楞的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眨眼化为两半的倒霉木桌。
半晌,他感觉到空气中发自太子风络身上的,那股骇人的狂暴气息渐渐弱了下去,他才敢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风络垂下眼眸,脸上微微露出颓败倦色,无力地朝周信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这口气,就是不提要立刻离开欢乐谷了!
周信转身,屏着气息出了门口,才敢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转到风络视线不及的地方,飞快举起衣袖,直往额上擦拭,倚着墙壁站在原地良久,发软的双腿才慢慢止住颤抖,恢复正常。
心道:太子殿下刚才发怒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他跟随太子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太子狂怒成这样不加收敛的样子,实在太骇人了!
慕天村外十里地,岔路处一间专供过往路人歇脚的简陋茶竂里。
最角落的一张陈旧四方桌,坐着两个装束怪异的年轻男子。
说他们打扮怪异,是因为他们虽然身着男装,也极力表现出男性那种特有的粗犷豪迈的气慨。
但看他们脸上白净嫩滑的皮肤,眉宇间那股自然流露,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女儿娇态,还有那双白皙纤长的手,加上那罩在不合身的肥大衣衫下,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让人怎么看,都实在觉得他们更似娇滴滴的大姑娘多些,他们的模样跟一般肩宽腰圆身扁的男子实在有天壤之别。
不过,此时天色尚早,茶竂里并没有什么行人,自然也无人注意他们那不协调的衣着与举止。
他们压着低低的帽檐,将那白净的面孔往帽檐下藏了又藏。
他们故意选在茶竂里最角落的位置,自然是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低低的交谈声。
“兰公子”坐在外侧那个相貌很普遍的少年小声道:“我们已经连续在这里等了十天了,你说那个人真会出现吗?”
靠着竹篱笆坐在里侧那个少年,容貌极佳,尤其一身自然流露掩映不住的脱俗气质,更为他上佳的相貌增添了几分明艳的魅力。从他的位置可以将岔路口上过往的行人清楚得一览无遗。
他优雅地端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里面清香四溢的香茗,他手里的杯子可不是普通的茶杯,而是一只通透的胎白瓷杯,很显然不是这个简陋茶竂所有之物,而是他自己随身携带来的,就连那杯中袅袅浮沉散发出阵阵清香的翠绿叶子,也是他自己所携带的。
他啜了一口茶,随即慢悠悠往路口掠去一记静而沉凉的轻瞥,半晌,才淡淡道:“莫言,一定会的,你家公子我什么时候猜得不准过!”
那随从模样的少年莫言微微垂了头,样子有些瑟缩,“可我们已经连续在这里等了十天,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她不是跟严统领约定以一个月为限的吗?”兰公子嘴角噙着幽幽冷笑,“一个月,时间所剩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