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跟老师谢依德的交流中,周建国灵感迸发从而发现了不少改进产品工艺的方法。
当师生探讨问题之时,他发现了自己跟老师的共同点,就是对知识的渴望,双方都迫切希望能接触到半导体的国际前沿潮流。但在当前大环境下,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无法和国外进行学术交流。只能两眼一抹黑,继续在封闭的小环境之中闭门造车。
不单是周建国,就连谢依德都对脱离一线科研多年而耿耿于怀,眼睁睁看着自己黄金年华浪费掉。
不过这些并不能阻止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小周,知识就是力量,不管到了哪里都必须保持学习。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中国的前途也是属于你们的。”
借用伟人的一句话,离开之前谢依德认真勉励眼前这位65届的“年轻”学生。
66年高考停招,因此65届算是迄今为止谢依德最后带过的学生。
沪江这个城市真大,但凡出门都得乘坐公交车,若是想靠双脚走的话怕是大半天时间都到达不了目的地。
尤其公交到站后人们一拥而上的情景,让周逸感觉就像是厂里职工喂养小鸭子的画面,随手撒上一把米,然后小鸭子们伸着头拼命奔跑蜂拥而上无脑争抢。
虽然去了动物园看老虎,也到过豫园商城买花灯,还直达江湾机场看飞机,但兴奋之余周逸还是想念八零一一厂的大操场,还有那群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乱跑的小伙伴,以及自己那一张摆在客厅角落睡上去会咯吱响的单人床。
他觉得还是在山里,自己过得更自在一些。
沪江虽好,可却不是自己的家。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周逸抬起小脸,认认真真地询问母亲。
“这里也是你的家呀,沪江不好玩吗?”
俞美诗没想到,竟然是贪玩的儿子最早提出了回家的建议。一路以来,看上去周逸遇见诸多新奇玩意,玩得很开心,想不到他小小年级下却藏着自己的心思。
“这是奶奶家,我们家在八零一一厂!”
毕竟不是三岁小孩了,聪慧的周逸早就从大人嘴里得知了真相。
“我们还得待几天,因为要等厂里统一安排大巴送大家回厂。你想想看,我们大伙高高兴兴从厂里过来,是不是也得开开心心一起回去呢?
好比你当班长时,带领大家走出教室做操,是不是也要清点人数后再一起回来。”
初八早上7点,厂里会组织大巴在人民广场统一接送,将所有返沪的职工一起运回皖南山区。
俞美诗尽量跟儿子讲道理,用他通俗易懂的话语来解释。
“那好吧。”
得到了准确音信,周逸便不再着急,又安静下来玩他的铁皮青蛙。
在母子俩对话之时,周建国一个人在卧室书桌前准备回信。他拿出这一封从贵黔省千里迢迢送达的信件,揭开信封再一次阅读。
“建国,见信如面。
每三个月一次的鸿雁书信,虽然物理上间隔万山千水,但却让我感觉能跟随你们的脚步,并且连接到外面的世界。
一晃3年而过,我发现自己早就记不清黄浦江畔的灯火,反而对宿舍窗外一溪之隔的煤油灯光印象深刻。
想必是我这颗来自沪江的蒲公英种子,就这样落地生根发芽了吧,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大家庭。
在贵黔省,我和自己的家人收获了比以前更多的快乐,因为这里并不会因为你的政治成分和家庭背景而区别对待。
所有人都劲朝一处使,为在边疆地区点燃工业火种而无私奉献,真正体现了集体主义大家庭的温暖。
这是许多人期盼已久的生活,我们不用担心外部干扰而专心做事,再也不用耗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之上。”
信件来自军区三人组之一的沈荣飞,这些年大家一直保持着联系。在信件开头,周建国能感受到他真挚的喜悦之情。
当年为了躲避运动的涉及,沈荣飞毅然带着全家去了大西南支援建设。看来到了那边,运动风潮的影响很小,大家都认真做事不折腾。
“从你的来信得知了启南结婚消息,我真诚地为他高兴,终于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
很可惜,我远在贵黔省相隔太远,不然我们三兄弟肯定不醉不归。
你说得对,男人成了家后才会再一次长大,因此我也向你们学习,正在跟一位新调入单位的女同志谈朋友。
她皮肤黝黑又瘦小,谈不上漂亮,但我却在其眼睛之中找到了能让自己灵魂共鸣的优点,那就是永远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之火在燃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很快就相互吸引,发现了彼此之间的相同之处。当我向她坦白家庭背景之时,她却一点都没有嫌弃,反而劝我振作不要放弃。因为,她的父母也受牵连被靠边站,听上去情况比我家更严重。
但她却积极乐观,相信黑白不会永远颠倒,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异常深刻的话:
‘就算在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刻,我依旧愿意相信并等待光明,哪怕等待的时间是自己漫长的一生!’
就在她话说完的那一刻,我觉得眼前之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