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识开始,盛朗就无意识地在心里记录着他和林知夏的特殊片段。
堵在门口找自己要奶瓶钱,在雨夜的路灯下将自己捡回家,第一次被自己吻时的懵懂和羞怯,坐着火车硬座北上念大学……
每一个片段,都是两人相处过程中的一个节点,如一枚枚宝珠,串成一条长而绚丽的回忆之链。
那一天,看到林知夏制服笔挺、英姿勃发地走上升旗台的一幕,盛朗突然真切地意识到,林知夏是个多么优秀的人,而自己和他有着多么遥远的差距。
林知夏年纪小,个子在旗手里不算高,可是容貌却十分醒目。
神情沉静,漆黑的双目中一片清冽,秋日落下来的晨光仿佛都凝聚在了他身上。
“你们小夏哥帅吧?”盛朗随口问身边的小弟。
“帅!帅得犯规了!”小弟们纷纷附和。
盛朗呢喃:“我要也能和他站一块儿就好了。”
一个口直心快的小弟说:“那可不好说,狼哥。你论脸是没问题,但是成绩不够。能站升旗台上的,都是学霸中的学霸……”
然后这小子就被同伙捂着嘴拖走了。
盛朗倒没怎么生气。
他成绩不好是事实。每门课能混及格就万事大吉,不想再在上面费更多的功夫。
以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永安像盛朗这样能考及格,还能在运动赛里拿金奖的孩子,已经算“优秀”的那一挂了。别人都还羡慕盛朗他外婆有这么个能干的外孙呢。
可是这些成绩拿去和林知夏一比,就像塑料珠子捧到了珍珠跟前,完全不够看。
林知夏这个少年,像是落到暗沟里的一颗明珠。
沟里的石头原本好端端地躺着,被他的光一照,反而被衬得十分不堪起来。
九中的校长姓李,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深陷的眼窝,鹰钩鼻,头发染得漆黑,很有几分不想对年龄认输的架势。
李校长虽然面相很严厉,但是性子还算温和,就是职业病严重,特能念叨。
随便一点小事,他都能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讲起,纵横上下五千年,一直讲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去。
李校长在台上碎碎念着,底下的学生都一脸放空状,宛如在修仙打坐。
林知夏的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空虚木然的脸,最后定在一张精神奕奕的面孔上。
那个少年有着鹤立鸡群的身材,俊美夺目的面孔,和一双碧绿明亮的眼睛。
盛朗太好辨认了,他不闹脾气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像秋日的湖水,那抹温柔的颜色能映照进人的心底。
两道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汇。
林知夏知道自己正处于全校瞩目的位置,应该维持严肃正经的形象,却还是忍不住朝台下那个少年微微一笑。
一股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情绪,顺着交融的目光来回荡漾。
那一瞬,盛朗的回忆之链上,多了一枚光芒闪烁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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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里,盛朗和林知夏回到了永安社区。
时间才过了一个月,永安还是老样子。
盘根错节的小道,鸽子笼般堆叠的旧房子,发臭的水沟,野蛮生长的杂草,南区招摇艳俗的红灯招牌。
小店的高音喇叭整日滚动播放着叫卖声,主妇们随手把脏水泼在街上,孩子和野狗们到处乱窜,神色异样的人在角落里出没……
不论外面的世界怎么变,永安依旧保留着它独有的生活方式,像一个永远不肯妥协的固执老人。
这里同干净宽敞的新城区有着天壤之别,可两个少年还是有一种回家的亲切和愉快。
他们身上有一种气息,和这片陈旧古老的社区相容在一起。他们甚至能从这片土地上汲取到一种能量,帮助他们应对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
孙明珠和王高才也放假了,四个小伙伴重新聚首。
少年人的一天要当成年人的三五天计算,几个孩子虽然平时周末也能见,可依旧有一种一别经年的感觉。
盛朗和王高才犹如战友重逢,见面后很有默契地一点头,随即扑到游戏机前,开始砍怪。
孙明珠则着抓着林知夏嗷嗷叫:“你和盛朗可真能呀。开学才一个月,你们就把自己操成本市的名人了。”
“说什么呢?”林知夏一头雾水。
“别谦虚了。”孙明珠说,“偷拍你们俩的照片就挂在‘男神墙’上,点赞都好几千了!”
“什么男神墙?”林知夏更糊涂了。
“就是一个qq号‘男神墙’,专门挂本市中学的男神,女生们都加了。不知道谁偷拍了你和盛朗,投稿过去,就被挂出来了。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羡慕死九中的女生了。”孙明珠说到这里又开始抓头发,“哎呀我们永安中学果真是野鸡学校,别说男神,连个脸上没痤疮的都找不到……”
盛朗在砍怪之中抽空和林知夏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林知夏的小破手机装的还是2g的卡,盛朗则压根儿连手机都没有,他外婆不肯给他买。这两个孩子平日不上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名扬网络了。
孙明珠掏出她的新手机,点进空间里,把偷拍的照片给林知夏看。
盛朗也暂停了游戏,把脑袋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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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屏幕,小小的照片,暖色的夕阳让整张照片呈现一种电影般的质感。
匆忙偷拍的照片,定焦不大准,还被手遮挡了一部分,可恰到好处的模糊反而成了最好的滤镜。
照片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