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榆阳侯气喘吁吁却还能淀着声,沙哑又低沉,他有些蹒跚,扶了一把身边歪歪扭扭半埋在沙地里的铜车,“你——”
他只觉得喉咙火辣辣:“你——你和凤明邪都是乱臣贼子,弑君夺位、囚禁皇后,其罪当诛!”
陆以蘅眯了眯眼抬头望着天地四方,辽阔而无垠,她掏掏耳朵。
“老侯爷,这儿没有文武朝臣没有黎民百姓,这儿是大漠,你我无多废话,想要我陆以蘅的首级,有本事的,就自个儿来取。”
讲什么叽叽歪歪的大道理!
她似也不知何时何地学的和那凤明邪般乖张恣意起来。
天地黄沙,每落下脚步都似陷入泥潭,砂砾正顺着沙丘的形状滚落。
老侯爷抖了抖盔甲,捏紧手中长剑,他年轻时和陆贺年一同上过战场,魏国公府这小姑娘倒是有她老子几分风采,可偏偏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反骨,他举起长剑踏着铁靴冲上前劈砍向陆以蘅。
她无武器傍身,索性弯腰一把抓起的砂砾上方才丢弃的箭矢,捞起黄沙“刷”的撒向榆阳侯,,老侯爷双眼顿被砂砾刺痛,收势顿足扭头:“黄毛丫头!”
他怒喝嗤骂,却也能敏觉到那姑娘从身边掠过所带起的风。
榆阳侯不傻,他身经百战也同样尸山骨堆汪洋血海中走出来,反手,就着那冷风劈剑而去。
呯,两人的腿脚膝盖互相撞击在一起,长剑似是斩断了什么东西,榆阳侯看不清,可定然是那支箭矢。
简直,螳臂挡车!
后槽牙一咬,他年纪大了可不代表手脚不灵活,老头子上战场杀人如麻时,这丫头片子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呆着,杨家在榆东地区撑起了半边天靠着和东宫明琛的关系一步步走到权势滔天。
杨素嫦在李太后的推波助澜下一举成为大晏皇后,杨家门楣光耀自此启始。
可偏偏,被这个姑娘给毁了,什么武德遗诏,什么凤阳王爷,不过是些连野心都不敢表露在脸上的沽名钓誉之辈!
他觉陆以蘅无耻,更觉凤明邪是万恶之源。
长锋利刃转手的角度微妙,索性就接着这蹒跚步履倾身一倒砍向侧边,他感觉的到刀锋在皮肉割下时血流如注的美妙,电光火石之间,呯的,老侯爷的肩背也遭到了重重凿击。
痛的四肢百骸经络分离。
榆阳侯闷声一哼哼,整个人附着厚重的盔甲跌倒在地,陆以蘅的肩头的确被他砍伤,温热的鲜血溅在老头子耳侧,他能清晰感觉到半个身体几乎都在发麻,还来不及狼狈从地上爬起来,胸口被狠狠一压,小姑娘的膝盖已经抵在了胸膛,同样带着拼劲了全力的不死不休。
榆阳侯动弹不得,他卯足了力道,听得到陆以蘅的喘息和自己不相上下,冰冷的铁箭头已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那是方才被砍断了的箭矢。
腥血顺着寒冰滴在皮囊上。
榆阳侯的眼睛终于能看到朦胧苍穹,大漠风沙袭过后格外的安宁,与他骨子里正奋涌的恨意截然相反。
“陆以蘅,你敢动本侯分毫,榆东的大军不会绕过你们,那座古城里的北戎人和域氏人全都得死!”榆阳侯大口大口的喘息就好像干涸濒临死亡的鱼。
陆以蘅肩头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大漠的夜晚又冷又冰,血渍贴在身躯上极寒刺骨:“老侯爷,他们若是进的了大漠就绝无可能活着出去,您不如祈祷祈祷,他们还安安稳稳的留在大晏。”
那些被拦截的大军若缴械投降于阳可山,还能保住一条命。
榆阳侯大约也听明白了,咬牙恨恨:“替凤明邪卖命,值吗?!”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狼狈模样,小姑娘,你为那个男人可生可死,到头来,可能自己的小命也会丧在他的手中!
陆以蘅突然笑了,她俯下身,老侯爷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那姑娘眉宇清浅如远山,明眸璀璨如繁星。
“临行时,王爷特地请臣女帮一个忙,”她的铁箭一压,血丝渗出,“做我陆以蘅最擅长之事。”
榆阳侯一愣,似还未几反应,喉咙口的憷痛断去了他的思绪,陆以蘅已经毫不犹豫割断了他的脖颈子。
铁箭刺穿。
陆以蘅最擅长之事。
哈,不就是,杀人吗。
陆家姑娘跌跌撞撞筋疲力尽的从榆阳侯尸体上爬起来,古城中的幸存者们终将断壁残垣疏通,不管是北戎人还是大晏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带着劫后余生的默契和幸运,他们没有开口,互相扶持着将藏在石厩后的马儿都牵出,这是他们唯一能走出这片沙漠的工具。
聿江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她看到陆以蘅浑身是血时吓的惊叫起来,一把搀住她歪歪斜斜的身子。
“我没事……”陆以蘅深深吸了口气,刀枪剑戟的伤对她来说都是要不了命的肉外伤罢了,榆阳侯若是现经历了一场风暴,自己无兵器在手还未必能那么轻易解决这老东西。
聿江公主不放心:“小狼!”她朝着赫图吉雅叫道。
小可汗漫不经心:“放心,她死不了。”
陆家姑娘命硬的很,在赫图吉雅看来,这般骁勇善战的女人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只可惜,有人已纳入麾下,但,小可汗掸去浑身砂砾,看着榆阳侯的身首异处,忍不住:“小将军,从这儿回盛京的路,可还长着。”
他意有所致,但从这儿去往北戎王庭,就没那么遥远。
当时在武怀门初见时的话,赫图吉雅没有说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