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间就是一身冷汗,有些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妈,今天是什么时候?”
“你呀!是不是发烧烧傻了?”薛素娥收起了手帕,往裤兜里塞着,“今天是建军节,你十九岁的生日啊!”
十九岁的生日,这是一个记忆犹新的日子,这个日子里,发生了一些麦夏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改变了他的一生,也结束了他最好兄弟的一生。
麦夏只是感觉到了浑身发冷,声音有轻微的颤抖,说道:“妈,帮我开开窗,透透气。”
“先生说不能开,把汗捂出来,感冒就好了。”
“妈,帮我开,求你了。”
“好!好!”薛素娥总是很好说话的,“就开一会。”
她的嘴里,打着商量,却还是走过去把木制的对开窗户给打开了,一边打开一边说着:“今天算是双喜临门,难怪早上就听见喜鹊在叫着。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是你心爱的复兴······”
一缕阳光透了进来,薛素娥却没有说完话,因为她听见身后麦夏“啊”的一声大叫。
“小夏,你干什么?”
麦夏已经下床了,穿着他的拖鞋,向外跑去。
“小夏,小夏,你站住!”
徐素娥赶紧追,等她出了大门,麦夏已经在十几米外了。
麦夏浑身都是力气,奋力的向前跑着,不得不说,脚上这双花了三块钱买的老人头人字拖,质量真的很好,这样跑都不掉头。
他太熟悉这里的一切了,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泥土路,青石房,蓝色的天空,青色的山,邻居好奇的追问,当然了,还有村部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大喇叭。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熟悉的《水手》,没事的话,村部的大喇叭,总会放这些流行的歌曲,美其名曰是在增加文化气息。麦夏当然喜欢听了,这些歌,他听过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首他都会唱。
他却没空去听歌了,用尽了全力,向前跑去,前面就是虎头崖了,他很熟悉的地方,因为崖下就是他曾经最喜欢的麦溪,儿时玩水的天堂。可是他知道,就在今天过后,他已经整整二十年,都没有踏足过那里了,因为那里也有他痛苦的回忆。
他看到了,终于看到了,有个人站在那里。是一帆,他最好的兄弟,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岳一帆。
“一帆,一帆!”
麦夏大声的叫喊着,因为就是今天,岳一帆纵身从虎头崖跳了下去,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就像是麦夏从迈步国际中心大厦跳下来,结束他漫长而又苦涩的一生一样。
岳一帆短暂的一生,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的一帆风顺。就是今天,麦夏收到了复兴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岳一帆收到的,却是大专的录取通知书。
这个最好的朋友,哥们,无疑也是有一颗坚定的心的,他忍受不住父母的嘲讽和责骂,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没人嘲讽他,责骂他的地方去。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从虎头崖跳了下去。
这个消息,是在傍晚时分才传到麦夏的耳朵里的,他那个时候,还躺在床上。感冒已经好了很多了,他甚至还在想,明天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一下收到自己心仪的大学,发过来的录取通知书的喜悦。
那张录取通知书,那个时候,还拿在麦夏的双手上,他看了又看,仿佛是在做梦一样。然后,录取通知书就从他的手上掉了下去,飘落在了床底下,父亲是钻到床底下去,才找到的录取通知书。
岳一帆的死,对他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他甚至都不敢看岳一帆的尸体一眼,怕自己会忍不住。尸体是在密布麦溪的鹅卵石上找到的,血肉模糊,就像一堆挤在一起的烂肉一样,这让麦夏这二十年,每每见到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时,都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一帆,一帆!”
麦夏在奔跑,也在大声喊着,他的声音,惊动了村里的人,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母亲薛素娥,长长的一串人,跟在了他的身后,也发现了站在虎头崖上的岳一帆。
岳一帆也听见了喊声,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在准备跳下去的那一刻,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因为就是这个人,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村里唯一的一个,也是第一个大学生,让他从这里跳下去的。
他这个时候,就是这么想的,父母恶毒的话,一句一句的,犹在耳边,每一句都会提到他麦夏怎么怎么样,你岳一帆怎么怎么样。
如果没有出麦夏这么一个大学生,他的成绩,已经算好的了,这个穷乡僻壤里,最高的学历,就是高中和中专,那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了。而自己的这个大专生,就会是麦家村里,唯一的一个大专生了。
麦家祠堂里就不会有鞭炮的响声了,自己这个外来户,就会成为整个麦家村羡慕的对象,每一个走到自己的面前,都会不自觉的就把路中间让给自己,再伸出一个大拇指来,说一声:“一帆啊,了不起啊!”
可是,这一切,都没了,都没了!这一切,都属于这个疯狂喊着自己名字的人,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他回头看了看天,看了看远处的青山,看了看脚底下的深渊,只要轻轻一跳,这一切便都会烟消云散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岳一帆这个人了,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