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凝也许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她见傅白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扑哧笑了。
“你这人好容易认真啊,我开玩笑的。”
听她这么说话,傅白没有轻松下来,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了。
“不对劲,”他平静地道,“外面的脚步声变了。”
“啊?”
子凝好动,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姑娘早就怕得不行,她还探头探脑地要掀开帘子去看。
傅白顾不上礼节不礼节了,抬手搭在她的额头前,把人摁回来。
“别莽撞。”
他刚刚察觉到脚步声不对,是因为轿夫的步伐,突然变得整齐起来,仿佛同一个人踩出来的。
这不太可能。
傅白悄悄地攥紧轿帘的一角,掀开一道小的缝隙。外面很黑,狭窄的土路上,仍是他们这二十一顶孤零零的轿子。在傅白的视线范围内,就有一个微微垂着头抬轿的轿夫。这轿夫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壮硕青年,头顶蒙着白布。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
傅白看了几眼,然后暗暗念了一道诀,这是破低级幻术用的。
待他念完最后一句,再看向青年之时,青年的脸上发生了异样的变化。他的皮肤出现一块一块不均匀的溃烂,肌肉也缓缓地脱落下来,脸色白得不正常。渐渐地,他的脸变化成了两部分,一半露出森森白骨,另一半血肉模糊,血红一片。
红色、和白色,就像鬼哭城的阴嫁面具一般。
原本还只是怀疑,但傅白现在差不多可以肯定,整个鬼哭城,或许早已经被拖入黄泉界了。
城中人混乱的记忆,出不去的城门,错乱的时间,匆忙坠下的落日,一切的一切,本就昭示着此处的非同寻常。
那两道厚重高大的城门,其实是通往黄泉的门。
所以现在鬼哭城内……还有活人吗?
傅白这么想着,手指撂下帘子,扭头去看轿子内的另一人。
子凝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着眼睛,用气音问傅白:“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他用同样的法诀,试探了一下子凝。
没有变化。
因为其他破幻术的法子动静都比较大,不利于施展,而且也容易惊动外面的存在,所以傅白初步确定子凝的身份后,就没再继续试探了。
他又施了一道隔音的法诀,然后对子凝说:“我们现在的情况比较危险,你最好跟紧我,别走丢,这样我还能保护你。”
子凝眨眨眼睛。
“你可以说话了。”
得到傅白的允许后,子凝大大地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
“所以我们现在是遇到麻烦了吗?”
“嗯。”
“真的回不去家了?”
“比回不去家还要更麻烦一些。”
“有多麻烦?”
傅白犹豫了一下,用最通俗的语言给她解释。
“你我二人此时有可能不在人界了。”
“哇哦,”子凝夸张地赞叹一声,“刺激。”
“……”
傅白看着这位刚结识不久的新娘子,说实话她的种种反应让他感到很意外。普通的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但子凝非但不害怕,还表现得很兴奋。
不过,算了。她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总比哭哭啼啼要人哄好多了。
考虑到这场仪式的特殊性,如果放任迎亲的队伍继续走下去,恐怕这些姑娘真就得跟亡魂成亲了。傅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其他的轿子内看看情况。
于是他对子凝说:“我出去看看其他人,你在这里等着,别轻举妄动。”
子凝老老实实地点头。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乱走。那个,要不你贴个什么符在我这儿?万一出事还能扛一下。”
她这么一提醒,傅白想也对,不能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儿。
于是他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取出一朵硕大的力士菇,让它陪在子凝身边。
“哇,”子凝看着眼前这多半人高的蘑菇,很新鲜,“这个能吃吗?”
力士菇是能听懂人话的,但好在它们性格温顺听话。这要是换做喷火菇一类的脾气暴躁的蘑菇,非得把子凝给烤来吃不可。
傅白说:“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走了,你好好呆着。”
“嗯嗯。”
子凝点点头,看着傅白在原地消失。
傅白隐去身形,来到第二顶轿子前。婚轿的布帘被一阵风吹起,这时傅白已经身在轿中了。
轿子里的新娘安静地叠手坐着,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变化。傅白以为这新娘子被法术控制住了。于是他单手持剑,用剑柄撩开红盖头。
艳红色的盖头一点一点被掀起,渐渐地露出新娘子的下颌。
傅白看见那一小处之后,手腕停顿,然后把盖头整个掀开。
喜服包裹的是一具尸体,半点皮肉都不剩,只有白骨了。
新娘子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朽烂的牌位。
这不是幻术,这是真实。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傅白没做出什么表情,而是继续查看其他的婚轿。
无一例外,这些全部都是女子的骨骸。
这样阴嫁,还真就是阴间的婚事。
嫁娶双方,都早已经不是活人了。
二十一顶轿子,都是满的。就连刚刚失踪的杜君偌,此时都出现在婚轿内。
同样的,也是尸体。
子凝听从傅白的安排,乖乖地等在轿子里,手指时不时地戳戳蘑菇。力士菇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