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了,收拢阵型,结阵自守。”杜英果断下令。
现在王师的阵势也已经铺开,一旦被鲜卑骑兵一冲锋,那么很有可能反胜为败,而且冲锋足足数百丈的甲骑,也已经不堪重负。
见好就收。
任渠和蒋安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各路兵马逐渐向内聚拢。
而甲骑也停住步伐,随着甲骑而动的步卒飞快的为战马补充草料,也往甲士手中塞干粮。
这一番冲锋,甲骑的损失几乎没有,损耗却大得很。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甲骑逐渐赶到战场,不过这些甲骑,自然就是刚刚“打造”出来的纸甲骑兵。
远远地看,纸甲甲骑自然和普通的王师甲骑并没有什么差别,当然如果放近了,就能看出来他们身上的甲衣被雨水打湿了之后微微有些塌缩收紧,绝对不是重甲所应该有的模样。
可是很明显,鲜卑骑兵们根本就没有贴近王师甲骑的勇气。
那天夜里被突进的甲骑所败,完全溃不成军的景象,历历在目。
所以他们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甲骑到底是真是假。
尤其是鲜卑步卒此时已经完全散乱开来,鲜卑骑兵直接冲上来,将会面对王师甲骑和步卒,以及背后追上来的王师轻骑的前后夹攻,不啻于自投罗网了。
更不要说,慕容恪自己都已经突出重围,鲜卑骑兵的首要任务肯定是确保慕容恪的安全,那些临时拉来的步卒丁壮,还不配他们前去增援。
鲜卑骑兵的到来的确让王师上下如临大敌,可是转眼看着这些骑兵调头北上,杜英和任渠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以至于杜英忍不住看了一眼在风雨中徐徐前行,好像还真像模像样的纸甲骑兵,嘟囔一句:
“这就是死诸葛吓走了生仲达?”
谢石也跟在杜英的身边,他刚刚随着杜英一路冲阵,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都督用百余名亲卫骑就直接把整个战场搅动的一片混乱,自然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战略和战术上的眼光都是一流的,而且他还能够亲自踏阵,何愁麾下将士们不愿意效死?
在他们的身后,也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慕容恪撤退,城中守军再没有了斗志,哪怕此时围攻城池的王师兵马只剩下周随所带领的三四千人,但是仍然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城门。
龙亢郡,已向着杜英,门户大开。
“收拢俘虏吧。”杜英指着那些正被王师步骑所分割包围,或者准确说是聚拢在一起的鲜卑步卒们说道,“这些人里面多半都是北地汉家子弟,所以对他们好点儿,能为我所用。”
已经凑上前的蒋安和任渠齐齐应诺,有了这些俘虏在,王师此次战斗的损失甚至都能弥补过来,就算是杜英不想要,他们还不舍得呢。
至于那一支已经跳出战场的鲜卑骑兵,成功接应慕容恪,但慕容恪大概也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原因无他,五十名甲骑就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整个战场,可是为什么后来王师摆出来了两百甲骑,却保持防守的姿态,不敢主动进攻呢?
岂不是正说明王师也心虚么?
可是他们心虚在哪里呢?
慕容恪百思不得其解,恰恰这个时候,王师轻骑也已经赶到战场,横在鲜卑骑兵和王师步卒之间,让慕容恪也失了试探之心。
到底不能再把这些骑兵也都搭进去。
杜英看着慕容恪带着骑兵在外围游走了一圈,悻悻而去,大概也明白慕容恪的犹豫,他又何尝不是心有余悸?
现在风雨已经越来越大,若是鲜卑人坚决要发起进攻,那么在这细密的雨中,定然会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最后会不会变成谁对谁的屠杀,杜英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王师定然会损伤惨重,就算是援兵能够赶到,杜英也将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无从插手整个涡水战局。
换而言之,就算杜英能够拿下龙亢郡,用一群残兵,也很难阻挡慕容儁的反击,到时候这龙亢郡凭借剑甲已残的王师,如何守得住?
“走吧,入城。”杜英冷静的说道。
此时他带着亲卫骑立在王师步卒以北,将旗也已经树了起来,告诉所有王师将士,他们的主帅将亲自断后。
雨水打湿了旗帜,让旗帜只能贴在旗杆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孤零零的旗杆,也已经足够了。
当然,也足够回答慕容恪曾经的疑惑,那一支扰乱战场的轻骑,到底是谁带领的。
若是那个时候慕容恪咬咬牙、狠狠心,率军向杜英发起进攻,那么杜英说不定真的要掉头跑路,或者直接和慕容恪刀兵相见,双方主帅直接贴身较量。
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
兵出无返,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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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潇潇。
龙亢郡城中,杜英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在大街上行过。
战乱久矣,龙亢郡城陷入这般荒废的状态也久矣,所以城池街道上,也是随处可见杂草萋萋,更不要说星罗棋布的断壁残垣。
入城的王师将士,分别把控城中各处城门,清扫城内残敌,虽然时有厮杀声响起,但是当周随把几个鲜卑将领豪酋的脑袋挂在城门上之后,城内的抵抗就已经销声匿迹。
大街小巷,已经满是王师将士,靠在屋檐下休息。
整个龙亢郡城内已经没有几户百姓,就只有一些民夫丁壮,住在所剩无几的残破屋舍之中。
这些民夫都是鲜卑人之前从河北抓来的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