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接着说道:
“当然了,现在想要维持大军粮草供给,也是个大问题,就要辛苦河东各个世家了。”
张彤云恍然。
王猛显然也是利用军队的持久战,在消耗河东世家的粮草储备。
世家们愿意给粮草,那么就是在被王猛慢性放血。
若是不愿意,那么他们将会在雁门关被攻克之后,直接面对卷挟胜利之威并且饥肠辘辘的王师。
哪里扛得住?
到时候王猛能够找出来千百般理由教训他们。
所以王猛现在嘴里啃得是鸡腿,却是在把世家敲骨吸髓。
张彤云掰着手指,有些算不清,王猛这到底是一箭几雕,只好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真是跟不上郎君的所思所想。
王猛则施施然说道:
“收拾几个已经挺惨了的世家,就跟欺负他们似的,上不得台面,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还是识数的,不然这河东,来往枭雄如过江之鲫,不识数的早就没了。
相比于不讲道理的匈奴人和羯人,至少咱还是讲道理的。”
对此,张彤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评价。
好像如果真的选择的话,抹脖子比慢性死亡更受欢迎吧,至少前者眼睛一闭、腿儿一蹬,一辈子就过去了,而后者······总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去渴望那一线生机。
而很明显,有王猛坐在尽头,那一线机缘巧合、一线生机,会被他死死捏住。
不过张彤云没有身临其境过,因而不予置评。
“欺负河东世家也好,对付眼前这雁门关也罢,都没有什么意思。”王猛吃饱喝足了之后,有力气发表一些饱暖思因欲、得陇望蜀的言论,“真正有趣的,还是去和那坐镇邺城的慕容垂斗一斗,余还真是很好奇,这位镇守北方的吴王,是不是真的忠心耿耿于那位莽莽撞撞、不知道好歹的慕容皇帝。
本来就是能征善战的枭雄人物,之前锋芒毕露,不知道收敛,现在已经如同饿狼收起来了利爪,韬光养晦却饥肠辘辘,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不住眼前这皇位高悬却空无一人的诱惑······
而更有趣的是,不知道南边的那位慕容皇帝,又是不是真的对他这个兄弟完全放心?
这人性啊,在权力面前,有时候总是很真实的,值得试一试。”
张彤云张口结舌,不知道王猛怎么说着说着就从河东世家转到了慕容垂和慕容儁的身上,而且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
王猛浑然未觉旁边张彤云的无言,自顾自的说道:
“仲渊若是也有这般想法,那说不定一南一北,可以配合一下。而若是仲渊没有意识到,那恐怕就试探不成了······”
张彤云勉强琢磨出来,王郎敢情是想要试探慕容垂的忠诚啊!
身在雁门关,算计的却是千里之外的邺城。
不愧是我的王郎!
小丫头顿时露出星星眼,崇拜的看着王猛,接着她听到了王猛的自语,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说,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正恰好王猛已经看向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
“想说什么就说。”
张彤云的小脸儿皱在一起,犹犹豫豫。
王猛想了想,笑道:
“是想说,人家是亲兄弟,而余和仲渊甚至只是师出同门,所以到底是谁来算计谁,好像反了,是吧?”
张彤云连连点头,但是坚决闭着嘴。
这种挑衅王猛和杜英之间关系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一来是因为这关乎到关中根基之稳定,祸从口出,二来也是因为王猛平素最讨厌,或者说是用一种混不在乎的态度对待这种说法,张彤云说出来只会让他不喜。
王猛轻笑:
“那是因为啊······高位和利禄,皆是浮云,天下大势,不过如此。余和仲渊,彼此之间,很清楚对方之所求。”
一个想要还天下清平,一个想要择良主而仕以成万古忠良之名。
一个已经露出良主之貌,一个已经择定主上此生不改。
他们彼此清楚对方的追求,也就从不怀疑会和对方背道而驰。
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还有那真金白银,本就不是杜英和王猛所喜欢的。
如果非得要说有什么喜欢的,大概杜英略略喜欢女色吧,毕竟当初面对弱柳扶风一般楚楚可怜的郗道茂,他确实没忍住,而且王猛有理由怀疑,这家伙以后不见得就能忍得住。
至于王猛······喜欢的就是一个“忠”之名。
他们并非没有弱点,只是他们的弱点相互错开,他们的追求则吻合。
天生就是一对贤主良臣,又如何会相互怀疑对方呢?
反倒是慕容氏兄弟······
狼王犯了错,狼群之中自然会有跳出来挑战狼王的。
现在就看,这位狼王所犯下的错,能有多大。
比如······十万大军丧师辱国,无功而返。
而能够实现这一点,就要看杜英的本事了。
张彤云好奇的问道:
“王郎能够运筹帷幄,妾身很是敬佩,只是不知道王郎到底是从何处判断出来慕容兄弟两个可能会相互攻讦?
单纯的只是好奇所以想要试一试么?”
王猛笑了笑:
“这就得归功于六扇门了,如今的六扇门在河北无孔不入,鲜卑人的这点小事,在邺城就已经有不少贵族知晓,自然也就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