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叔接着说道:“紧接着苻生和苻苌又分头出动,袭击了我们的粮草车队,前线现在最缺的就是粮秣,大军聚集商洛,但是征西将军不敢贸然再前进了,只能派出斥候尽可能联系将军,可是至今还没有消息。”
“戴叔是回来求粮食的么?”谢玄反应过来。
“不假,荆州粮草已经快要告罄,我们需要江东的支援,需要鄱阳、江南等地的秋粮!”戴叔果断说道,“当时军中无人敢应,所以余虽心中着急于将军下落,却也只能自告奋勇,加急南下。听闻五公子已到襄阳,特来拜访。”
谢家姐弟已经明白个中情由。
自家阿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打的上头了,结果前锋被冲散,自己没了踪影不说,还连带着后面的辎重车队没了掩护,损失惨重。
原本以前锋开路、辎重先行、大军压后的桓征西,此时没了前锋和粮草辎重,看上去大军气势汹汹,但是实际上桓征西自己也没了底气,不敢再贸然推进。
荆州秋粮即将告罄,现在能够支援北伐大军的就只有江东!
可是江东王谢,怎么可能会轻易地交给桓温粮食?
只有保持现状,对于桓温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奕失踪,和自家三叔关系亲密的戴叔八百里折返求援,自家二叔和三叔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谢家一动,作为盟友的王家以及其余各个家族,不想动也得动,至少也得有所表示。
桓征西还真是把握了好机会。
可是偏偏从大局上来看,北伐大军缺粮,是因为谢奕的莽撞。
谢家本来就应该为谢奕的失误买单。
谢玄眉头紧锁,此时他都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桓征西的小小算计。
辎重先行固然不假,但是你这前面局势不明,就让辎重先走,是不是也太冒险了?
还是说本来桓征西就打算丢了这些辎重——很有可能还是空的辎重,然后反过来狠狠的讹诈江东一笔?
不排除这个可能。
桓征西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王谢两家也达成了共识。
私交归私交,在公务上,双方互相算计、互相拖后腿,从来没有含糊过。
现在桓征西这一招,就是阳谋。
甚至还能顺带挑拨一下谢氏和其余家族之间的关系,只要谢氏主动支援粮食,那么自然就站在了其余家族的对立面。
“戴叔,荆州的谢氏产业都会尽可能的援助前线。”谢道韫此时率先开口,“倾尽家财也要支援大军继续北上,不能将阿爹生死置之不顾。而江东那边,我们姊弟也说了不算,这样,阿玄修书一封,告知荆州谢氏产业之动向,让二叔和三叔作出判断。”
戴叔点了点头:“善!”
有谢玄背书,自己说话自然也更有可信度。
毕竟江东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戴逯和谢家、东南士族是一心的。
戴逯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确的表示过“下官不堪其忧,家弟不改其乐”,和弟弟戴安道(作者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中王子猷拜访的对象)不同,他的志向就是为天下而忧,就是北伐中原。
所以虽然戴逯和谢安的关系不错,但他还是早早地进入桓温军中,在他看来,有能力北伐成功的,显然不是殷浩那等只会夸夸其谈的清流人士,而是桓温这种从军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人。
戴逯在军中犹然还追随着谢奕,但是显然江东已经有人怀疑他的立场,他此番东去求粮,若没有谢玄的背书,恐怕更是困难重重。
谢道韫秀眉微蹙,低声说道:“阿玄毕竟年轻,他便是说了,三叔也不见得会信他。也罢,阿玄你且速速动墨,我也在上署名。三叔或不信你,但是见我字迹,总该知道轻重缓急。”
“阿姊······”谢玄欲言又止。
他虽然很不情愿受到自家阿姊的压迫,但是也知道阿姊这一次跑出来,实际上也是顶着家规,要是就此直接暴露了,恐怕阿娘和二叔、三叔他们会气势汹汹的来抓人。
都快要嫁人了,竟然跑的那么远,要翻天了不成?
而且若是让王氏那边知道了,又应该如何看待我们谢氏?就算是王谢目前的同盟关系已经确定,王氏不太可能会因为谢道韫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直接丢掉这门姻亲关系。
为了世家之间的利益得到保证,什么都是可以舍弃,而且什么也都是可以装作没有看见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王氏那边在心底不会有任何想法。
从建康府到襄阳一路走来,随身伺候的都是谢家姐弟的贴身仆人。所谓贴身仆人,就是说他们的个人利益都已经和谢家姐弟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让家中知道谢道韫擅作主张,到荆州溜达了一圈,那恐怕到时候第一个受到责罚的就是他们。
谁让他们没有看到大娘子呢?要他们有何用?
所以这一路行来,还真的不用担心走漏风声,这些仆人们比谢家姐弟自己还要小心翼翼。
可是现在阿姊直接署名,这简直······
“事已至此,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便是娘亲和三叔他们责怪我意气用事,那也认了便是。”谢道韫径直说道。
阿爹生死未卜,前线大军又缺少粮秣、迟迟不能前出,这简直是天要塌下来的节奏,别的都可以之后再说。
谢玄当即郑重点头,手上动作也不含糊,匆匆写了一封信,字迹已然是“龙飞凤舞”,而谢道韫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