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吕家父子还不足以让谢玄警惕的话,那么梁殊直接拉过来作为对比的苻雄和苻生,就足以让谢玄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
梁殊说到这里,不免同样露出侥幸的神色:
“若是知道统率氐人的是吕家父子,那么属下之前也不然不会反对都督的意见。
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才能将吕家父子击破,务必生擒或者捕杀之,否则其卷土重来,将会是长久之患。
甚至属下窃认为,氐人之威胁,已经胜过凉州。如今我军在凉州的战斗中占据上风,所以王师也没有必要陈兵姑臧城下,可以抽调一部分兵马前来上郡。”
“凉州局势未明,是否有些草率?”崔逞忍不住问道。
他代表姑臧城外的王师前来,自然也要尽可能地维护王师的利益。
跋山涉水跑到姑臧城,现在又把军队直接拉回来,王师将士们免不了也会有怨言,而且到时候一说,当时崔逞也在现场,怕是一群人不好说都督做得不对,就要来说他崔逞办事不利了。
这种得罪人的事,崔逞自然不能做。
梁殊皱了皱眉,姑臧那边显然应该是打不起来了,都督和宋家都有和谈之意,相比之下,对氐人,显然大家只有你死我活的可能。不能指望一个提前被苻坚安排着偷溜出去的人对王师能有多少好感。
若不是实力不济,吕家父子恐怕早就来攻安定,为苻坚报仇了。
“上郡之敌,显然更重要,王师上下,也应知轻重缓急。威慑姑臧,其实王师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转战上郡,既是为了避免局势恶化,也是开启下一次战斗,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妥。”梁殊沉声说道。
“氐人现在已经广树城寨,难以称之为‘龟缩上郡、苟延残喘’,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安定郡守的梁兄都不知情,现在着急想要调动王师,难道不觉得羞愧么?”袖子一振,崔逞颇为不满的说道。
“就事论事,不就人论人,此都督府行事之准则也。”梁殊皱眉,“余初来乍到,不了解敌情,有疏忽之处,自然请都督批评,但是眼前之局,总归是要破解的!”
说罢,梁殊干脆了当的对着杜英拱了拱手,显然不想和崔逞纠缠。
杜英的目光在互不相让的两个人身上扫过,无奈的说道:
“虽然现在知道氐人豪酋是吕家父子,但是氐人所占据的地盘仍然是那么大,氐人的兵马也仍然是那么多,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让谢玄率步骑去战便是。无须再多争执。不过刚刚梁殊所言也有道理,吕婆楼毕竟是苻坚之师,手腕或许更多一些,所以多调遣一些兵马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吧,余亲自下令,调遣八百步骑折返安定,同时尽快动身前往姑臧,若是军中真的有人心不稳之处,余也能弹压。
更何况杀氐人,可比站在姑臧城外看着,却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来的好多了,不见得军中就对来回波折有意见,崔主簿也不用如此多虑。”
杜英仍然打算前往姑臧,而不是坐镇安定,这自然让梁殊和崔逞眼前一亮。
若说关中谁能一人抵千军,恐怕也就是眼前的杜都督了。
有杜英在,军中的抱怨自然会少很多。
而且有杜英在,自然也就可以体现都督府对于凉州的重视,不管是敦煌、酒泉和张掖各地的世家,还是姑臧城中现在依附于宋氏的世家,大概都愿意和杜英当面谈一谈。
效果远胜于单纯的兵马威慑。
同时,杜英看向凝神思索的谢玄:
“对于进攻上郡又没有了信心?”
什么叫“又?”
不过谢玄终归没有敢对杜英表示不满,摇头说道:
“氐人残部,土鸡瓦狗尔,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吕婆楼和吕光纵然有才能,也挽救不了雍州尽为我有的大势所趋。
正是因为知此,所以吕婆楼现在肯定也会有所犹豫,到底是和我军生死决战,还是索性自暴自弃,开放榷场,往来通商······
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们是想要定居在上郡,也没有北走草原之意,所以这肯定是吕婆楼在犹豫的问题。
他想要给苻坚报仇,可是他麾下的这些氐人也都是做这般想法么?从长安到安定,都督已经把氐人的脊梁骨打断了。
更甚至,对于这个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的民族来说,他们能够凝聚在一起,形成氐秦这么一个国家,主要还是因为外有匈奴和鲜卑的压迫,内有苻家这个三代皆强的家族罢了。
如今打是打不过,苻家也没了,吕家是否有那么强大的号召,能够让这些氐人残部们放下心中的畏惧,和我军生死决战?
又是否有这般信心,能够战胜我军?”
谢玄的问题抛出来之后,崔逞和梁殊面面相觑。
他们显然都在尽可能地把对手想象的强大。
骄兵必败,因此只有站在这个角度,才能尽可能准备周全。
杜英的眼眸之中闪过光彩,但仍负手而立:
“继续说。”
谢玄伸手指了指舆图上的上郡方位:
“异位而处,若我为吕婆楼,肯定是不想打的。现在不过是尽可能的积攒一些兵马而已。
若王师北上,那么可以先打,打不过之后再做决断,是跑还是降,其实并非全无退路。
尤其是现在都督府也并没有要把氐人和羌人赶尽杀绝之意,在发现实在打不过之后,吕婆楼不见得不会投降。
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