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黄眉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大家信不信任苻黄眉,是一回事。
“现在苻黄眉也是自己人了。他既然愿意指挥,那就说明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杜英先笑了一声,露出轻松的神情。
关中如今收纳的氐羌各族人也不少,是时候树立起来一个典型了,显然苻黄眉就是不错的选择。
再配合上关中报纸的鼓吹,氐人和羌人彻底融入关中,大概也不是很长远的事了。
夜长梦多,杜英实在是不敢拖下去。
“传令,苻黄眉遥领略阳太守,为潼关王师副帅,许其统带大军。”杜英径直说道,“至于邓羌,擅离职守、以身涉险,扣除俸禄三月,写一份公文反省自我,送到长安来!”
参谋们应诺。
略阳,是苻家祖籍所在,氐人和羌人或许没有汉人那么重视家族和祖籍,但是人说苻氏,少不得要说略阳苻氏,因此这也是苻氏不能忽略的发源和象征。
所以让苻黄眉遥领太守,自然表明了杜英的善意。
而任命苻黄眉为副帅,显然也等于肯定了邓羌和苻黄眉的想法,当然,对于这两个人私自交接主帅权柄,杜英也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自然要惩罚邓羌。
不过邓羌应该也会明白,自己受到惩罚,是用苻黄眉得到封赏,甚至是整个关中的氐羌两族彻底得到宽宥,甚至都督府已经允许他们在军中立足和发声换来的。
就算邓羌不明白,苻黄眉也会明白的。
杜英之所以想要重用苻黄眉,既是因为氐人和羌人在关中的重要性仍然不可忽略,也是因为杜英本来就知道邓羌是一个莽夫,所以杜英必须要想办法为邓羌配备一个足智多谋的幕僚,甚至还得在需要的时候承担起指挥大军的责任。
显然苻黄眉就是不二人选。
说来也是有趣,历史上击杀姚襄的正是苻黄眉和邓羌。
杜英也没有料到,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击败姚襄的,正是这一对组合。只不过和历史上不同,姚襄这一次侥幸逃出生天。
“这个消息要着重在报纸上宣扬,无论是苻黄眉还是邓羌,都不能落下,苻黄眉这边,是要让氐人和羌人意识到,即使是前秦的皇族,也不一定有杀身之祸,甚至还能为都督府所用。
至于邓羌,则是要让百姓认识到,都督府的政策并不是朝令夕改,违背了军规律法就要受到责罚。”杜英接着说道。
“但是这样会不会让邓将军丢了颜面?”一名参谋低声提醒,“邓将军此时正率军在前线厮杀,消息传过去,将士们恐怕也会替其打抱不平。”
“赏罚分明,才是强军。”杜英摇头,“而且正是要在报纸上同时报道好的和坏的事,让大家意识到,人无完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要让大家意识到,都督府并不会偏袒或者破坏规矩,一诺千金、律法森然。
报纸只有尽可能地保持公平公正的口吻,才能让更多的人相信你报纸,只要我们的报纸还具有公信度,那么就可以在关键时候号召更多的百姓。
更何况事到如今,我们的对手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报纸的好处,因此我们更要想办法把报纸做大、做强,使得关中的喉舌成为天下的喉舌。”
参谋们似懂非懂,不过杜英这句话主要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他们只需要传达给新闻司就可以了,至于他们本身,只需要知道报纸可以在关键时候可能发挥超乎寻常的作用,从而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有所考虑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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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但是都督府灯火通明。
王师出动,从河东、潼关和南阳三个方向发起进攻,这是之前关中从未有过的大手笔,自然也就意味着从未有过的巨大粮草消耗和人力需求。
也就是得赖于今年春耕准备的还算充足,再加上各地水利、工坊等设施的搭建基本上都在开春之前完成,才能一下子征调这么多民夫。
但是整个关中也的确在承担巨大的压力。
任何一处兵败,都有可能导致极大的人员损耗和粮草损失,这都是关中承担不起的。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王师的进展倒还算顺利。
“进驻南阳之后,不可久留,当速速前往许昌,但是从南阳到许昌,补给又会变长不说,一旦我军让出南阳,桓豁必然会出兵接管。在拒绝对方接管上,我军并没有充足的理由。”杜英拿着一支炭笔,在舆图上画了一条虚线,表示王师从南阳向东的行军路线。
谢道韫掌着油灯,站在他身后,沉声说道:
“这就意味着阿爹将会成为一支孤军,除非其沿着汝水和颖水前往淮南,才能从伯父那里获得粮草增援。”
“淮南啊······”杜英皱了皱眉,“现在的淮南,越来越热闹了。”
“兵家必争之地,情理之中。”谢道韫柔声说道,“夫君也派遣了不少人到淮南打探消息,至今还没有什么回讯么?”
杜英摇了摇头:
“南阳战事波谲云诡,还没有定论,通往淮南的道路已经断绝,只能通过襄阳取道建康,再北上寿春,来回折腾之下,耗费的时日自然就多。”
谢道韫秀眉微蹙:
“那夫君还是打算到淮南去?”
“师兄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等,余也这般认为,所以先等等。”杜英转过身,握住了谢道韫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摩挲,“而且这一次如果真的去淮南的话,我们是去争夺势,而不是掀起战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