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与夏采芹闻言也都吃了一惊,仔细去数,从左到右是十九个,从右到左也是十九个,并不曾看出增减来。
莫非,从开始时便已多了一个么?
却见谈念娣伸手,将其中一个男婴托到了面前,这男婴同样三四个月大,手足俱全,健康且强壮,只是先前不曾留意,其目光中透着三分呆滞,不甚灵动。
好像……有点眼熟……
郝仁正自想着,忽地右手处有人轻轻一拉,这次却是夏采芹来提醒他了:“吴田虎。”
“哈哈哈哈……”
谈念娣发出了尖利的笑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牧池老狗,你也有今日。落在我手上,教你这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天下诸般折磨!”
多出来的这一人,果然便是吴田虎,亦即昔日神道宗的宗主牧池。
谈念娣笑声不停,忽然转了转脑袋,口中念了起来:“什么阵法?什么阵法?”
这咒语一出,空中登时出现了无形的鞭子,一下下向着那男婴的身上抽去。
他的脸色原本呆滞,不哭也不笑,此时这第一鞭落下,便正抽在胸腹,但听啪地一声,裹于其身的鹅黄色绸缎却不破裂,只是被打得如同吹风般鼓了起来。幼小的脸上登时青紫一片,想要大哭却又似乎闭过气去,一时面庞扭曲,竟发不出声音。
男婴连受三鞭,却不死去,只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如烛火摇摇欲坠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光。
谈念娣犹觉不够,挥手将一道绿光打在了他的身上,这是疗伤之术,男婴的面色登时转为红润,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哭了起来。
男婴身上鹅黄色绸缎缓缓展开,似有灵般飞回了谈念娣的脚边,倏地一下缩回,重新化作了一片暗红。
谈念娣又道:“什么阵法?”
无形之鞭向着男婴身上抽去。
郝仁看不下去了,实在是以常人的心性,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幼小的婴儿遭受折磨,哪怕这个婴儿并不纯粹,是曾经的真仙大能转世。
他伸手去阻止,却挡了个空,这一鞭不只是无形而已,根本无法阻拦,穿透了郝仁的手臂,依旧重重地抽了下去。男婴登时气闭,又止了哭声。
耳边传来了夏采芹的声音:“住手!”
谈念娣回头,脸上露出了扭曲而诡异的笑:“怎么,你也要来试试么?这法子我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果然有用得紧!”
夏采芹叫道:“他只是个婴儿!”
谈念娣道:“不对,他是牧池,是吴田虎!”
夏采芹道:“他早就丢了记忆,又哪里还是牧池、吴田虎了?”
郝仁不再开口,但身上已有道韵环绕,凝聚起一个巨大的虚影来,龟生独角、蛇首后屈,一念之间便可发出雷霆之击。
玄武之身已证其力,此时便也没有去尝试另外三大法身。
谈念娣身上暗红的长裙铺展开来,先将十八个婴儿挡在了身后。
便在这关头,那唯一遗留在外的婴儿终于喘过气,荷荷地抽噎起来,边喊着:“妈!”
随着这一声有气无力的喊叫,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藏于身后的十八个婴儿纷纷地大哭,喊起了妈妈。
在一片哭闹声中,那铺展如瀑布、又如屏风的暗红色长裙似血液般流动了起来,一点点缩了回去,谈念娣弓下腰,同样大哭着埋下了身子,这一瞬间终于情绪崩溃了。
她道:“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际遇?
轮回谷十多万弟子死绝,只留自己一个人苟且偷生。
为什么父亲和两位谷主以及诸位叔叔伯伯,要将这样的难题留给自己?
耗费了极大的心血,甚至于少复活了两位以上的高手,只为让牧池活着,让他不那么轻易地死去,继续留在世间遭受折磨。
这折磨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取下了弟弟脖中的轮回锁,改变了大阵的运行线路么?
可是,当时的情况,弟弟根本无法再支撑太久,将轮回锁转到自己的身上,为轮回谷的传承保留一丝希望,难道有错么?
只是……谁能想到,刚刚杀了十七位誓死不从命令的同门,刚刚拿下了弟弟脖中的轮回锁,刚刚不由自主地吸取了剩余上百位师兄弟的寿元和精血……
让这轮回谷彻底地空了,让自己彻底地孤独。
下了好大的决心,发下万箭穿心的毒誓。
刚刚做完了这一切,时光牢笼便从内部被人打破了。
若是早上一些日子,弟弟便不会死,轮回谷,起码也还有数百的弟子存活。
若是……
……
从地底爬出的那一刻,她的怨恨达到了极致,既是怨恨出尔反尔不怀好意从中作梗的牧池,同样也怨恨着自己。
恨不能立时便死了,可是,却又不能死。
不是贪生。
只因为,父亲、七星、观星三位谷主,铁锤、玉匠、厚盾、惊枪、渔夫五位护法,昙花、旬花、流花三花行者,这十一位真仙;加上七位或是九部统领、或是七星护卫的大乘境巅峰修士。
合计十八位天赋最高、才情最盛的人杰,皆已借着从吴田虎身上得来的一丝线索,丢掉了所有的修为,忘却了全部的记忆,转世重生,化作婴儿。
而轮回谷完好的弟子,却仅剩了自己一个。
在登上高台的那一刹那,谈念娣便已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包括……高台上那层层的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