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的发案就在今日,不过比起前几次来,门口等候的人反倒是少了。
这也正常,第一场考试有五百多位考生,而到最后第五场,参加考试的已经锐减到一百五十个左右了,其余人都被一层层刷掉了。
所以这会儿门口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来看热闹的。
苏凤章起得早,这会儿有些发困,苏二叔见他有些迷糊,就拍了拍肩头说:“二郎,你靠着睡一会儿,等发案了二叔喊你。”
苏凤章揉了揉眼睛说不用,但苏二叔把他的头压在肩头,还说:“睡吧,你爹不在了,二叔就得好好照顾你。”
“二叔,谢谢。”苏凤章也没扭捏。
苏二叔笑了一下,说:“谢我做什么,我是你亲叔叔,这都是我该做的。”
苏二叔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他跟大哥的感情好,对两个侄子也掏心掏肺。
苏凤章靠在他厚实的肩头闭目养神,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周围的读书人也忍不住唠嗑起来打发时间,免得坐立难安。
他就听见一个声音夸张的说:“咱湖山县什么时候能把考棚修修好,每次都是在院子里头考试,万一刮风下雨的话那不是折腾人吗。”
“你就知足吧,咱湖山县已经算不错了,至少座椅板凳都是齐全的。”
“你们是不知道,北方那边有些地方穷的很,县衙里头别说考棚了,连院子都没有。”
“都是随便圈一块地方,天晴的时候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泥泞不堪。”
“真的假的,就算再穷也不能穷到官府身上吧?”
“当然是真的,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边省那块,听说连桌椅板凳都没有,考生得自己带去,有些农村的考生翻山越岭的过来,还得扛着板凳桌子。”
“有些人带不动桌子,到了县城就想办法借一套,如果借不到的,找人家借了门板切菜板也当用,听说还有人借了棺材板的的。”
“这也太晦气了吧,怎么样也不能拿棺材板啊。”南方的学子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实在是找不到板子也没办法啊,总比拿砖头叠起来好吧,砖头临时叠的不稳当,坐着膈屁股,垫着也凹凸不平的……”
周围的考生越说越离谱,苏二叔却听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发现苏凤章没睡着,就低声问道:“二郎,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有人用棺材板当桌案?”
苏过,点头说道:“北方原本就不如南方富裕,有些偏僻的小县城物资不足,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苏二叔还是不敢相信,嘀咕道:“那也不至于用棺材板吧。”
他一辈子生活在南方,虽然也只是老百姓,但家里头还算富足,别的不说,湖山县月溪村都位于富甲天下的江南地块,他们这边不说富得流油吧,但吃饱穿暖还是有的。
湖山县还好一些,听闻隔壁魏县没有遭灾之前,他们那边的县学地面都是用青砖铺成的,县试的时候用的桌案都是黄花梨木,甚至还会特意搭建临时的考棚。
反正有空,苏凤章倒是有心情解说。
“二叔可听过大周□□皇帝年间的南北榜案?”
那是五十多年的事情了,中间皇帝都换了两个,苏二叔自然是没听过。
“大周□□年间,南方渐渐富裕,北方却多干旱,民不聊生,连吃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读书了,文风不兴已成自然。”
“那时候京城会试,□□皇帝亲令大儒顾三省为主考官,他德高望重,是我大周出了名的儒学大家,在士林之中备受称赞。”
“谁知道那时候南北士林相差巨大,会试结果出来,登榜之人都是南方学子,北方学子全部落榜,北方考生不满,认为顾三省歧视北方士林,故意为之,为此闹到了礼部击鼓鸣冤。”
“那件事闹了整整一年,将朝廷文武百官都牵扯进来,甚至牵扯出□□元年的两次舞弊大案,以至于顾三省为表清白在玄武殿触柱而亡。”
“科举舞弊历来事关重大,但南北榜案绝对是有史以来牵扯最大的一次,从头至尾无数官员被贬,那一届的考生不是被杀就是流放,甚至还有官员被凌迟处死。”
“顾大儒触柱而亡,反倒是保全了最后一丝体面。”
“也就是那一年,□□皇帝下令南北分榜,分开录取,才算是平息了众怒。”
“但是从此也能看出来,咱们南方与北方差距甚大,那时候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苏凤章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这些事情毕竟敏感,被人听见也是不好。
苏二叔吓得脸色惨白,也压低声音问道:“怪道这些年南北考生不在一道考进士。”
其实苏二叔这话不太准确,不是不在一道而考进士,而是会试南北分榜,但殿试还在一起,不然的话同一届还得有两个状元,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是南北方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太大,民间风气大不同造成的。
就像月溪村,只是青州府下湖山县中小小的一个村庄,但村里头多有将孩子送去读书的,在苏凤章教导村中蒙童之前,在私塾求学的就有五六人。
别看这数字不多,要知道月溪村统共才那么点人,这在北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北分榜,说到底是为了照顾北方士子的战斗力不行,也为了减少南方士子的比例。
苏二叔想太多,又神神叨叨的问:“二郎,这顾大儒到底有没有舞弊,若是没有的话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苏凤章倒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