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想通了。
自己确实太天真了。
白窟很大,但也很小。
圣神大陆很大,但也很小。
自己此刻勉强作为一枚好棋子,能在未来发挥一点作用,所以执棋者会纵容自己的一点小脾气。
可一当实力再突破,达到某一个临界点。
再有这种任性,对方可以忍受么?
“因为快到掌控不住的时候了,所以不得不出手,提前扼杀?”
“得不到,就毁掉?”
徐小受太明白这些人的思路了。
甚至,很有可能面前的蒙面人,也是这样子的想法。
那么,在这残酷的现实之中……
“妥协么?”
徐小受有些动摇。
蒙面人的一番话,撕开了他自遮双眼的手。
而看清了方向,徐小受才明白面前的路,究竟有多么艰难。
妥协,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啊!
站队……
至少站完队,这种举步维艰的情况,便不再会出现了吧?
背靠大树好乘凉。
身后有了人,即便自己手上的牌打完了,他们也会再呈上好几十个牌堆吧?
这跟自己一个人拼搏,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粉碎面前的一切敌人。
然后……
徐小受思维至此,蓦地一僵。
然后,是什么呢?
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成为一颗真正的棋子?
满身凉意突然自灵魂层面渗出,徐小受一时间寒气透体。
他想到了自己在古籍空间中站出来之时所坚定了的信念。
“为了自由!”
而如若选择妥协的话,还是为了自由么?
……
“你错了。”
蒙面人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徐小受面色有了剧烈变化,才出声干扰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但是,人,并非是孤独的动物。”
“一个人的路,就算走得再笔直,那也永远是不完整的。”
“此刻,我在你身边。”
“于你而言,我是天、是伞、是不可抗拒之力。”
“但对我来说,你现在真没有什么价值,属于可有可无的棋子。”
“很残酷,对吧?”
蒙面人一笑,再道:“但换个角度呢?”
“工具!”
“在你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我,便是你的工具,利用好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人类之所以会进步,便是不断在利用工具。”
“石器、火器、灵器……”
“肉身、意志、灵元……”
“哪一步的成长、进化,不是在利用所谓的‘工具’?”
“万物可以是工具,人也是万物,没有比草木花石高贵上几分,为何他,就不能被利用呢?”
“又为何……”
蒙面人话锋一凛,直刺灵魂深处:“你拿起名剑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以人为剑,便开始患得患失了?”
徐小受感觉脑子嗡一下的像是被剑意给刺透了,疼得他背脊一躬,抱头蜷起。
说书人有些惊诧。
“悠着点,悠着点……”
他满目担忧的看着小闻明。
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能这么暴力!
蒙面人却不以为意,手往旁侧一伸,张开了四指。
“哈?”
岑乔夫看着面前的手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葫芦。”蒙面人翻白眼道。
“噢噢。”
岑乔夫这才反应了过来,埋怨了一句:“真是的,自己的东西,就不能自己随身带么?”
说着,他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葫芦掏了出来,“啪”一下拍到了蒙面人的手上。
……
徐小受说不出话来了。
蒙面人的剑意太强。
仅仅只是几句话,他感觉灵魂都裂开了。
可是……
妥协?
徐小受真的办不到!
他坚持的自己、自由,如若信念都崩塌了,还谈何继续一路走下去?
蒙面人的话是有他的理由。
但放在自己身上,不现实!
也无法感同身受!
“唉。”
一声低叹回荡于虚空。
蒙面人伸手贴住了自己的脖子,往上一扯,便是将面罩掀到了鼻子之上。
徐小受神情陡然一震。
“感知”传来的画面之中,对方那脖子处一大块伤疤,不正是自己在灵藏阁中看到的雕刻男子那样?
不正是那日遭遇红狗之时,邋遢大叔身上的特有标志?
这……
同一个人?
徐小受思绪突然乱了。
蒙面人的下颚线十分硬朗,但是胡子拉碴的,还有凝固的血痂,简直遭乱不堪到了极致境界。
他一抹嘴,便是将先前喷吐的血迹给摸开,随即屈指弹开了葫芦塞。
空气中突然氤出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很浓。
很刺鼻。
徐小受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给呛醒了几分。
“少年人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呢!”
蒙面人拿着酒葫芦对准了嘴,刚想要仰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但还是再补充一句吧。”
他放下手,仰头看到了天空。
“白窟,是什么颜色的?”
一侧二人不由抬头。
徐小受同样也从灵魂刺痛中微微恢复了神智,一昂首。
“绯红……”
三人同时呢喃。
白窟世界没有日月,但天色,一直都是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