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云叹口气:“本是应该的......”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与赵侯弘对视的双眼忽然出现了重影。随后,只觉浑身上下轻飘飘的,直似灵魂出窍。他能感觉自己的嘴唇在动,然而说了什么却完全听不见了。
“怎么回事......”路行云心中默道,可脑袋渐渐浑浊,像是顷刻灌了好几坛烈酒下肚,昏昏沉沉,浑浑噩噩。
正是如梦似幻简直要升天的时刻,右手莫名袭来一阵剧烈的刺痒。
“这是......这是......这是剑兄动了!”
当“动了”两个字从脑袋里蹦出,路行云在这一瞬猛然从梦境抽离也似,顿时神思廓清,视线重新清晰。
眼到处,还是那如丝细雨与肃穆的金刚禅院。
“路少侠,你......”崔期颐胸口起伏,满是忐忑。
“唔。”路行云甩甩头,但觉手中的龙湫微微颤抖。
只听崔期颐急喘着气道:“路少侠,你别受他蛊惑,这把剑我从小携带,与我心意相通。说来你可能不信,不少时候,它能对我的言行举止作出反应,可换做了其他任何人,它都不会理睬。”言罢,好似自己都觉得离奇,轻叹一声。
“哈哈哈哈!”赵侯弘仰天长笑,笑声震林岳,“崔姑娘,你可别胡扯了,说这样的话就想把这把宝剑占为己有吗?会有人信吗?”大摇其头对路行云道,“路兄弟,你听到了吧,崔姑娘黔驴技穷,完全不可信。”
“我信。”路行云淡淡说道。
语调虽轻,但听在赵侯弘耳里不啻惊雷。他勃然色变,崔期颐则面露微笑。
“是吧,剑兄。“路行云不顾赵侯弘见鬼了的表情,微微垂头。
“路、路兄弟,你在说什么......别是给雨打昏了脑袋。”
“没有,我清醒得很。崔姑娘的话,我信。而且我也相信,她才是平川剑真正的主人。”
“路少侠!”崔期颐笑容复现,在金刚禅院的飘飞细雨中,显得格外灿烂。
赵侯弘的脸和天空一样阴沉沉的。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干笑道:“怎么,赵某说的这么多话,还比不上崔姑娘一声娇滴滴的‘路少侠’来得可信?”
路行云沉默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赵前辈,我不知你为何杀人,也不知你为何要夺崔姑娘的剑。不过适才你对我用的‘捉心’,我可是感受得明明白白。”
“你......”赵侯弘一怔。
花开宗不仅精于剑术,对幻术的使用亦是独步武林。“捉心”即是门派中的上乘幻术,只要四目相对,就可让修为浅薄之人任施术者差遣。方才那片刻的梦幻感觉来得突然,再一联系赵侯弘的来历,以路行云的见识及心智,事实昭然若揭。
“路兄弟,话可不能乱说。你是被这小妮子蛊惑了。”赵侯弘还是习惯性地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不再温暖,而是隐藏着点点凶戾。
“赵前辈,解决这纠纷的法子路某已经讲明,一切等到了外头再说。”路行云肃面对他拱了拱手,身子不自觉往崔期颐的方向靠了过去。
赵侯弘一听这话,笑意顿释,斜嘴咬牙。
崔期颐走到路行云身边,声音很坚定:“我静女宗是江湖上有名的宗派,绝不会以势压人。真要是师父他老人家与你旧有过节,你去和她说。只要师父点头把剑给你,我绝无二话。”
“好、好、好......”赵侯弘连说三个好字,表情愈加扭曲,到了最后,突然狂笑不止。
“当心。”路行云低声对崔期颐说道。
“嗯。”崔期颐稍稍转头,对他一笑。
“好一对郎才女貌,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笑声骤然停住,赵侯弘目光锐利如刀,眉宇间散发出狠辣之色:“一把龙湫剑,一把平川剑,都各有好主人呐。嘿嘿,本道是先除了这小妮子,再把你这个臭小子宰了,既然行不通,那便罢了,你俩一起死吧,路上也好作伴!”
“赵前辈,你何故如此!”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赵侯弘这一番话,路行云依然难以接受。毕竟就在短短一刻钟前,他还是那个笑容常挂脸上,会事前事后细心提醒并给予自己指导的前辈。瞬息之间,同一个人,形象判若云泥。
“他早就盘算好了,要拉拢你压制我和李公子。”崔期颐气息和禅院的气氛相仿,开始微微急促,“只是李公子横遭不测,他少了一个顾虑,才敢肆意妄为。”
赵侯弘冷笑道:“李幼安?你太抬举他了,就算他现在恢复如常,饶你们三个一起上,我也浑不放在眼里。”
路行云强自平缓翻涌的情绪,压着声音问道:“赵前辈,龙湫的事你从何得知?”
“哈哈,从你还在娘胎里时就知道了。”
路行云嘴角一抽,沉声又问:“让司马轻来追杀我,也是你唆使的吧?”
“不错,可惜这人是个废物。”赵侯弘轻蔑地看着自己剑刃的反光回道,“不过废物些也好,省得我再去他那里拿剑。”
路行云低头沉吟须臾,当他再次抬头,眼神已经变了:“好,多谢前辈。”
“哦?谢我什么?”赵侯弘失笑道。
“谢你多给我一个与你动手的理由。”
“哈哈哈哈!”赵侯弘大笑,剑光同时一耀,“和我动手,你俩真不怕死吗?”
路行云淡淡道:“和金刚僧斗时怕,和你斗,却半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