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笑了笑:“也只是觉着那鬼不凶罢了。”说到这,他微微皱眉,“只不知那位鬼兄到底遇上什么为难之事,要那样恳求梁公。”
马村长沉吟说:“那位梁公……老汉我认得,原本是扬州的督同将军,辞官归隐在南山的山林里,建了个新宅子,平日里喜欢带着棋酒出来游玩。”
阮钰若有所思:“难怪梁公气度这般威武。”
马村长笑道:“那样的大人物,即使归隐了也总是与众不同的,如今阮相公爬个山就与他相识了,也是好运道。”
阮钰一笑,并未接话。
马村长朝自家儿子一招手,说:“天顺你过来。”
马天顺老实过来:“爹你有事吩咐?”
马村长叮嘱道:“那鬼不是说提到梁公的什么马夫?你去梁公的宅子一趟,打听打听,回来说给阮相公听。”
马天顺眼一亮:“我这就过去。”
阮钰忙起身,说:“怎好特意叫天顺兄去一趟。”
马村长一摆手:“阮相公不必在意,我这二子自己也好奇得很,若是叫他不去?他反要坐立不安了。庄稼汉有的是一把子力气,不过跑个腿,不值什么。”
阮钰这才坐下,仍是道了声“多谢”。
马天顺嘿笑着去了。
马村长则招呼阮钰再喝茶,喝茶。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去,马天顺一头汗地跑回来,随手拿杯子灌了一肚子水,然后不歇气地将打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过去的时候,门子听我说明来意,就进去通报,然后放我进去了。到院子里时,我看见有几个仆人从马厩那边抬出个人来,好像就是鬼提到的那个马夫,叫马成。梁公找马成,马成居然还在睡觉,梁公就呵斥了几句,还说了些不准锁脖子的话。然后又过了一阵子,马成才睁开眼睛,跟梁公禀报了那鬼的事儿。阮相公,您一定想不到,马成这厮还真是个帮阴间办事的,是个活的阴差!”
阮钰的眼睛微微睁大。
马天顺的话没断,还在继续说。
“那鬼活着的时候也是位秀才公,襄阳人,那个、那个嗜棋成癖,输光了家产,他爹关也关不住他,被他给气死了!这种不孝子,就被阎王老爷给拘到饿鬼狱去受罚,现在都过去七年了,罚得还挺狠的。之前他能出来,是因为东岳大帝爷爷起了,阎王爷给他个赎罪的机会,让他去应召,结果他呢?路上见着人下棋就忍不住去看去下,一个痴性子给忘了时辰,这不就耽误了吗?大帝爷爷一生气就找阎王爷问罪,阎王爷当然是找他问罪。马成把那鬼锁了带走,虽然听梁公的没勒他脖子,可这有什么用?据说他现在永远都得待在饿鬼狱里,再没转世的机会了。”
嗜棋的鬼,最终也就落得这么个结局。
阮钰叹了口气,那棋鬼……真是可恨又可怜。
同时他也在心里警醒自己,日后万不可因癖好误事,否则,棋鬼之今朝,便是他之明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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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阮钰回来得迟了,还未用饭,马家为了寻他也还不曾用过,叫他心中颇有不安。马村长摆摆手让他别介意,又叫婆娘好生整治了一桌菜来,还留他在此住一宿,阮钰几次推辞不得,也只好客随主便了,心中却不免想着,回去后要叫人好生送一份厚礼过来才是。
暮食毕,已经挺晚了,总不能立即睡下,因此阮钰依旧要去散散步,马天顺怕他出事,连忙也跟过去。
阮钰知他担忧,笑了笑,愧领了这番好意。
屋外月明星稀,村中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陆陆续续,有些屋中也逐渐熄了灯。
阮钰只在附近走走,并不欲给马村长家添麻烦,想着略作消食就回。
村中晚风微凉,倒也清爽。
走了一炷香后,忽然有一道人影远远地走来,阮钰正想着要往哪边让开路,就见那人脚步一转,往东北方向的一间茅屋去了。
茅屋里本也是一片漆黑的,可那人影推门进去后,屋里却突然亮了灯。
窗棂上映出一道有些眼熟的纤细身影,原来是个女子,又有一道男子的身影站起来,过来同她搂抱在一处。
阮钰立即转身:“……”
倒是马天顺,虽然紧跟着阮钰,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口里啧啧有声的。
阮钰无奈,只得加快了步子。
非礼勿视啊,回去,还是快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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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马村长家,阮钰同他见礼。
马村长送他回到新打扫出来的客房,一转身,就见自家儿子还在往外探头探脑,虎着脸走过去,拿烟枪用力敲了他的头,恼怒道:“怎么回事?你们遇上什么了?”
马天顺一听他爹问这个,不由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说:“爹,跟咱们沾亲带故的那个马天荣,老婆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他又穷又懒的,还以为得打一辈子光棍了,没想到这么晚有个女子去了他屋里……嘿嘿,他有艳福啊。”
马村长的表情却很凝重,没跟他一起打趣,闹得马天顺也笑不出来了。
马天顺小声问:“爹,怎么了?”
马村长哼了一声:“我看不对劲儿,那个跟天荣小子相好的恐怕不是村子里的寡妇,而是山里的狐狸吧。”
马天顺一惊:“山里的狐狸?”
马村长烟枪在桌上扣了扣烟灰,嘱咐道:“这事儿你别往外嚷嚷,也别跟阮相公说。明儿一早用过朝食,你就跟你大哥一起把人家送回去,他年纪小小的,身子骨也弱着,还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