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文人,还敢引军上房?
吴三桂顿时动容,盯着须发贲张的常恩生,足足看了半晌,方才罕见地探手在其肩上拍了拍,随即扬头道:
“常先生,有你这份心,本伯已然是欣慰大矣。”
“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连你都要上阵杀敌,山海关早已不复存在也——”
“常先生勿忧,你想到的,本伯也早有谋划,我吴三桂就算再是落魄,也要拼他一拼,先生抬头瞧瞧那是什么?”
常恩生闻言,顺着吴三桂手指方向,定睛一看:
只见两旁的房顶之上,不知何时,早就布满了一个个身穿紧身黑衣的弓箭手,就像一个个无声的壁虎,攀附在上,一个个弯弓搭箭,箭在弦上,似乎只等一声令下,便可马上万箭齐发。
“伯爷,原来伯爷早就准备下了这一支奇兵?”
常恩生惊喜不已,眯眼瞧着,忽然盯着一个人影道:
“咦,那、那不是伯爷府中守备吴十六么?”
吴三桂哼一声,突然又阴森地一指两旁的房舍道:
“何止是一个吴十六,常先生,此战已经是我山海关生死之战——”
“胜,便什么都好说。”
“败了,本伯活不成,就连先生在内的所有脸上写着吴字的人马,都得被一个个斩尽杀绝。”
“所以,别说一个吴十六,就算本伯府中豢养着的所有家将全都用上,本伯也都在所不惜了!”
说话间,早已奉命引军入房的吴老八、吴十一,兵分两路,各自引着一支人数不过一千五百人,但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的悍卒,俱皆一身短打甲胄,断袖薄履,每人一支利刃,一个盾牌,鱼贯而入,在一个个腾空非得房间内悄然穿行。
每一处房舍,每一个屋子,自然是早就踩好点了的。
只不过,为了出其不意,同时又不惊动对面那些结阵以待到可怕的火铳手方阵,这两支短小精悍的偷袭之军,在钻入街巷两旁这些大大小小房屋时,并未与这些房屋的主人预先打什么招呼,而是直接破门而入。
不仅如此,他们在破门而入的刹那间,为了达到完全出其不意突袭的效果,对房屋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采取了非常手段,全部都是上前直接打昏在地。
至于他们的死活,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当然了,这些心狠手辣的悍卒,也有下不去手的时候。
毕竟,这里面也有他们的亲朋好友,甚至自家的嫡亲。即便不是血亲故交,有些也是乡里乡亲,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时猛然间要下重手,倒也的确下不去手。
不过,最终到底还是没有一人,敢于在吴老八,以及吴十六那双杀人的目光之下留情,人人还是该打的照打不误。
唯一可以留作情面的,无非是在在人倒下的那一刻,不像对待其他不相干之人,一个刀背或者重拳击下,转身便走,而是会伸手扶一把,将他们这些沾亲带故之人,扶着放倒在地上甚至床上。
当然也有犯奸作科的歹徒,借着这种登堂入室的好时机,手脚底下就不会那么干净了,不是面对姣好的妇人摸上一把,就是瞅见人家的值钱之物顺手牵羊往自己怀里藏一些。
如此一番周折布置,当正面的铁骑开始呼啸着再次发出冲击之时,隐蔽在房顶的弓箭手,以及潜伏在一间间房舍里的悍卒,也都很快到位了。
一直都打得顺风顺水的方碰山,虽然对孟远出征前再三叮嘱过的战场注意事项,都做了一定防备,而且也将射界之内三十米范围的所有民居、店铺和障碍物,都做了相当程度的清理。
然而,在做完这些必要的清障和防范之后,自信满满的方碰山便再也没有对正面之敌外的危险因素,保留足够多的警觉和相应的兵力警戒。
当第二波狂风骤雨般扑来的一千五百个铁骑呼啸而来,方碰山除了按照教程在左右两翼居中又相应增添了一个射击方阵之外,就一如平常那样下令吹响了三阵齐射的哨音。
成倍与第一次冲锋的关宁铁骑,这次即便是人数成倍增加,但在同样多出了一个射击方阵下的三阵齐射之下,自然还是毫无悬念地被炽热的枪弹,毫不客气地一个个像田里的麦穗一样成片、成片地收割而去。
但是,就在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枪子的交替声响中,金老二第一个觉察到了某种异样——
他发现,原本在两百米外被射中的关宁铁骑,按照常理就应该当场倒地,即便是稍稍射偏了一些,也应该早就因为受惊的战马跑离了主线。
没有出现惯常的人仰马翻也就算了,关键是,到了一百五十米火铳枪的临界警报线时,三个方阵已经打出了六轮齐射、激射和攒射之下,居然还有一小半的铁骑,活着越过了一百米这道对于任何火铳手来说,都是一道最后的生命线。
接下来,如果这些漏网而来的关宁铁骑,如果还不能被准确命中并彻底击落马下的话,三个正在不断变换轮替射击队形的方阵,将会立刻在铁骑特有的冲击之下崩盘。
金老二一下子急了,加上他的左右两翼两个方阵所有火铳手,在射出第七轮齐射后,手中弹药已经激将告罄。
正常情况下,理应有其他对应方阵立刻上来换防。
可眼前在有铁骑冲阵之下,谁敢轻易冒险一试?
一急之下,金老二顿时叫道:
“连长,方连长,情形有些不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