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的朝岳飞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间,一抹郑重之色浮上脸庞。
“哥哥...”
徐庆正要低声凑过脑袋和岳飞说着什么,头一探过去,就被岳飞竖起食指,一脸凝重的打断了。
“嘘...”
岳飞表情严肃,头颅轻摇着眼神之中透着坚决,“事情恐怕不简单,但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别琢磨了。”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来种彦谋那一身的淤肿和箭伤绝不是寻常马贼能做到的,就从那箭矢来看,虽然箭矢已经被斩断,但从扎进肉里的深度和断口来看,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弩箭,而不是弓箭。
两者是有差别的,差别不止是在造价,使用范围以及威力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弓弩在大宋可是违禁品!
马贼这种整日流窜,靠劫掠为生的蟊贼怎么可能有弓弩这种利器?
更别说从种彦谋和卢俊义,燕青三人身上的箭矢分布数量来看,敌人不是人数众多就是弓弩犀利,不然不可能这么精准的射到他们身上,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这伙马贼已经突进到脸前才击发的弓弩。
可是人数多和距离近这两种可能成立的话,种彦谋回到军营的可能性就会微乎其微了,那只有最后一个了,这股马贼的弓弩犀利无比,精准度极高!甚至,可能是刚刚从军器监出来的...
想到这,岳飞心中不由得一凛,他想起了种彦谋和朝中大臣的不和,特别是领兵南下平定方腊叛乱而因功荣升楚国公的童贯!
莫不是...
他不敢想了,别过脑袋将脑海中的杂乱念头打散,这种大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不是他能掺和的,莫说岳飞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战兵,就算是像韩世忠,杨再兴那样的将官,不也闭口不言跟在种彦谋身边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岳飞没听说过,他读书不多,大多还是兵书,但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是懂的,背上刻着的“尽忠报国”四个字才结痂没多久,以一小兵之躯纵身跃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风险太大了!
岳飞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和王贵徐庆王万才刚进种家军没多久,就碰到了这种事情,若是种彦谋真的出什么意外,恐怕这种家军也会被解散。
毕竟,种家军本来就是官家给种彦谋的番号,然后自立的一支军队。
他是初来乍到没错,可是就从这几天的种家军生活来看,天底下想要再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军队难度堪比登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算岳飞对于生活质量不是特别在意,可若是让他在种家军和禁军之间选一个,那肯定是种家军了。
“希望小种相公能渡过难关吧...”
在心中给种彦谋祝福了一句之后,岳飞就没再继续想了,而是隐在了汹涌人潮之中。
...
“吭啊!哼,呼呼!”
南乐镇种家军大营之中,种彦谋正浑身赤裸,只着一个亵裤坐在凳子上,在他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者正捏住他的大腿,手中银色小刀在他大腿的伤口处切开一个缝隙,将那深入皮肉的箭头剜了出来。
伴随着种彦谋的一声闷哼,伤口处黑紫之色的痂口中瞬间又再度涌出一股汩汩鲜血,颜色已经带上了一些黑色。
仅仅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中箭,伤口就开始朝感染方向发展,种彦谋心中有些害怕,在古代,感染是最要人命的东西,一旦受伤,就算是一个小口子,只要发炎溃烂,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虽然有些准备,可是还不免担心起来。
“好了,小种相公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所幸中箭不多,时间也不长,不然真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待到将那满是污血的箭头扔进托盘之中后,老者起身,洗过手后面色还算平和的说着。
这人乃是大名府有名的大夫,对于外伤颇为精通,所以在种彦谋受伤的第一时间,陈亨伯就派人将他送来了。
本来军营之中也是有军医随行的,而且对于这种外伤很是熟悉,但因为对方名气很大,种彦谋也不能免俗,求一个心安就让他治了。
现在看来,倒还不错。
种彦谋艰难的抬起肩膀,微微一拱手:“多谢秦大夫了!”
那老者呵呵笑了一声,提起药箱,将一副药方写了下来,交给了帐中之人,“军营之中大夫想必比我知晓如何疗养,这是秦某一些拙计,小种相公不妨参考一二。”
“事情已毕,老朽就不打扰小种相公歇息了,告辞。”
他说完,颤颤巍巍的抱了一拳,随后起身离开了,临别时种彦谋还是硬塞才让人给了他两贯钱的登门费用,他哪管对方推脱说陈亨伯陈转运已经给过了,起身送了几步才回到营帐中。
摸了摸已经被用白布包扎好的几处伤口,种彦谋只觉得眼皮直打架,浑身上下都疲倦不已,也不理会其他了,直接倒在了床上睡着了。
而在大名府,元城。
陈亨伯面无血色的坐在木椅之上,在他身旁是紧急过来聚头的河北路安抚使以及河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河北东路提举常平公事,他们四人组成了河北东路的最高权利机构。
河北东路转运使,称漕司,负责一路的财赋与监察,河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称宪司,负责一路的刑狱法律,河北东路提举常平公事,称仓司,负责一路的仓储调度,河北路安抚使则称帅司,负责河北东西两路的军政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