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来郓王府上就见到了殿下本人,真是让陈某惊讶不已,既然郓王请坐,那陈某也不客气了。”
他朝赵楷一拱手,心中已经没了法子,便只好带着吴坚在赵楷身侧找到位子一一坐下了。
歌舞还在继续,可陈东却没了听歌赏曲的心思,整个人都在琢磨着郓王的意图,不然难道还真是一场纯粹的诗会?
一时间,陈东竟然失去了疑心,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实际郓王真的只是邀请他们来助兴而已。
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就挥之不去了,不能说陈东警惕性太低,实在是这郓王府上的景色绝美无比的同时,以他的揣摩又难以看出郓王的破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素问陈少阳才学过人,是东京国子监的头号人物,如今一看,果然不差,我在这里向少阳兄敬一杯!”
赵楷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和善笑容,手臂轻动之间,一盏浅薄酒杯就被他端了起来,冲着陈东举起道。
这便是李白杜甫等前唐诗人口中自诩千杯不醉的饮具了,再加上古时的酒酒精度都不高,寻常的酒不过是后世米酒啤酒一类的东西,就算是最烈的酒和后世相比恐怕也拍马不及。
说他们这些文人爱装那是肯定的,喝酒向来不是为了喝酒,而是进入一种情绪,调调之中,借此来发散思维,用以进入灵空的感觉。
见到赵楷举杯邀饮,陈东纵然对其没什么好脸色,此刻也只能慌忙跟上,端起酒杯便是隔空碰杯,随后皆是掩着袖子一饮而尽。
要说这酒,确实是寡淡无味,毕竟古代粮食珍贵,能够拿来酿酒的都少之又少,就算是在太平年月,也只有小康家庭能时不时喝上酒,那些古籍之中动不动豪饮几大坛子的百姓实在有些作伪。
万一到了灾年,更是“非大富大贵者不饮酒”,而这些大富大贵者,很显然就包括了郓王在内,所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大宋的贫富差距也是极大的。
所以,为了将酒变得更好喝,东京城里的商贩使足了花样,各种能用来酿酒的粮食,水果都被他们挨个试了一遍,不惜余力,毕竟只要能得到哪个衙内或是大官的赏识,就能将所有的付出全部收回来,更有甚者,能借此攀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成为哪个相公门下的走马。
若是得到了官家的点赞,那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其中的幸运儿或许能模仿着高俅,童贯等人的事迹一路走过去,荣华富贵不是梦!
大宋的繁华,也就局限于各地的大城市之中了,运河所到之处,皆是富贵所在。
放眼望去,那广袤的内陆之中,大片大片无人耕种的土地都是因为受不了官府的盘剥和苛捐杂税而抛荒的,此刻还能借着大宋开国百多年的生命力挺着,一旦出现重大变故,那是当场炸裂的情况。
感受着口中酸甜的味道,陈东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此酒甚淡也,一口下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酒味,颇为没劲。
此间桌上只有赵楷和陈东二人在饮,其余众人都在注视着两人,等到酒杯落下,才开始恭维起来。
说的话无疑是陈东出身寒门却能一路平步青云直接来到东京国子监就读,研究圣人书卷,端的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大儒。
这种话陈东听多了,他心中嗤笑,怎么不把自己这些年没有一官半职的话说出来?怎么没有把自己同期的诸多同窗都或是外出为官,或是进入门下中书,六部为官,而只有他独自一人继续留在国子监说出来?
净捡一些好话说,这种谁不会?
不过他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正襟危坐着,话也不回,只是略微点头示意。
虽说礼仪上没有什么可以攻诩之处,但这种态度却是让许多人不爽的,他们自讨没趣之后,就索性住了嘴。
郓王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对陈东的印象则是天翻地覆的,往日他也知道有陈东这么个人,毕竟整日在青楼勾栏之处畅所欲言,对朝政颇为抨击,说起话来毫无遮掩,得罪了许多的大臣的家伙就算是在汴梁也不多。
这样一个人,赵楷当初听了之后,只是笑笑就略过了,自古以来才子颇多,但识大体,懂进退的才子却少之又少,像陈东这样的,往往只能是在底层发发闷气罢了,根本得不到重用的。
虽说赵楷是个文人,但他也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和自己没什么,也不会产生什么交集的陈东自然是转眼就忘掉了。
直到对方被官家任命为南洋衙门的监事时,他才重新想起这个人来。
果真如汪博彦所料,此人何种彦谋勾搭上了...
他心中腹诽,眼底的深邃更加的浓郁了,对于种彦谋身边越聚越多的文人,赵楷是不屑的,种彦谋能在国子监这种地方公开辱孔,他没有继续追究就已经算是给种彦谋面子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不老实,老想着搞事情,若不是官家一直庇护,以种彦谋这种得罪人的速度,是断然活不过明天的。
不过,他现在应该也活不过明天了...
想到这里,赵楷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一个迄今为止以来他除了听闻太子被贬谪才会勾起的弧度,脸上傲然之色顿起。
就在两人暗自博弈的时候,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吴坚算是搞懂了,原来这郓王也和种彦谋有矛盾,他一直以为只跟童贯不对付呢。
而种彦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