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种彦谋就接到了皇帝召见的旨意。
他有些奇怪,一边将银票塞进陈公公的袖管里,一边小声问这次是有什么事儿。
陈公公眉开眼笑地小指头一勾,便知道银票的金额,却又尴尬地向种彦谋说道:“奴婢倒是没知道陛下叫您去有什么事,但是看陛下的样子,并无不妥,应该是常事。”
种彦谋点点头,跟着陈公公进宫。
皇帝在一处偏殿之中接见了种彦谋。
这次不像是之前几次相见,显得颇为正式,在偏殿的角落里,种彦谋还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官员,手中拿着毛笔,低着头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
这就是记录起居注的官员吧?
种彦谋在大宋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皇帝看到种彦谋的不安,笑道:“种家大郎莫慌,你还未授官,我们君臣不过说说话,聊聊天,并不需要紧张。”
种彦谋深吸了口气,将不安的心情按捺下去,低头道:“是,陛下。”
皇帝让人给种彦谋赐了座。
种彦谋不像其他人那样只坐半个屁股,而是踏踏实实坐了个满怀,身子挺得笔直。
皇帝一看种彦谋的坐姿,便暗自点头,不愧是种家虎子,天家佳婿,不论坐卧都不与他人同。
缩在一角的官员则开始奋笔疾书,记录种彦谋“于帝前仰首坦坐,毫无机心”的样子。
皇帝先开口说道:“大郎,朕听闻你欲在汴京郊外,空旷无人之处垦荒?大郎为何如此?若有时间与精力,不如恩荫入仕,朕必然不会像其他驸马一般待你。”
种彦谋很意外,皇帝居然就已经知道他打算在外屯田的事情了。
坊间传闻,说郓王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这点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种彦谋想了想措辞,才低下头来,双手在胸前抱拳道:“陛下容禀。所谓民以食为天,又所谓无农不稳。
首先草民想要像神农那般,再为天下百姓找到新的食材,新的粮食;然后草民希望能总结出合适的种植和畜牧的办法,提升粮食的产量;最后,也是草民的一点点私心,想要专门给我那种家小店提供丰富的食材。”
说到这里,种彦谋不好意思地放下双手,搓了搓:“嘿嘿,也好多赚点钱,等几年后茂德帝姬嫁过来,草民也好有些彩礼给陛下送去。”
“噗……”
皇帝刚端起一杯茶,边喝边听种彦谋说理由。
前面几句还正经,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喷了一地,咳了两声,唬得在旁边伺候的太监和宫女端着盆盏纷纷上前伺候。
皇帝摆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粗野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缓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乱说话!朕又不是卖女儿,何尝要你的彩礼!”
“噫!”种彦谋心思电转,顺着杆子上,卖起乖来:“那更可怕了,天下最贵的东西就是不要钱的东西。陛下这么一说,草民要绞尽脑汁琢磨该送给陛下什么东西,才能衬得出陛下的身份,还要别出心裁。哎呀苦也!”
皇帝笑得喘不过气来,几乎算是失仪,好一会儿才缓下来,喘着气说道:“你这小子专会作怪!朕也不同你讲,直接去信与你祖父理论,看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你祖父!”
种彦谋装作慌张的样子,赶紧弯下腰来:“哎呀,陛下饶命,祖父对草民十分严厉。陛下轻飘飘一封书信,祖父哪怕是刚到边关,都要跑回来把我狠揍一顿的。草民挨揍事小,误了国事才要命呢!”
皇帝笑着摇摇头:“鬼机灵!”
过了一会儿,笑容才从皇帝脸上渐渐退去,只留下一抹微笑。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农事乃是国家大事,你也可以加入朝廷的户部,与同僚们好生研究。所谓一人智穷,众人智长。朝廷中有人有财,还有历年记录,不比你自己闭门造车好得多?”
种彦谋看了眼皇帝,叹了口气:“陛下,欲兴农事,必以身作则,牵牛扶犁,播种施肥……户部现在可有哪位大人真正去身体力行的?”
皇帝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君子知其理,无需知其行,不妨事吧?”
皇帝的意思是,这些官员只需要知道种田的道理,自然能够引导人们好好种田,不需要去抠细节。
种彦谋却说道:“可惜万民大抵非君子,恐怕只叙其理,他们也难以理解,更不用说知其行了。《孙子兵法》说得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草民觉得这句话说农事同样通用,应该尽可能将每个步骤都好生精研,才能真正发现其中的奥秘,让天下受益。
光说一些大道理,农夫本就辛苦忙碌,哪里能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道理呢?如果直接教给他们,该如何施肥,该如何播种,让他们一板一眼照着做——至少是让当地县令委派吏员下乡劝耕,大概才能收到效果吧。”
皇帝动容道:“大郎,你居然有如此心胸!朕不如也!”
种彦谋抱拳道:“陛下坐龙庭,心怀天下,不可轻动。此事交给草民便是,两三年间,就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卷。”
皇帝嘉许地点点头:“那朕便等你的好消息,你的庄子,朕允了!”
种彦谋大喜:“谢陛下!”
皇帝又问道:“你可有什么需要朝廷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朕会酌情给你方便。”
种彦谋果断地答道:“陛下,我需要屯田的人,需要钱粮,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