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半青寻到最近一个村落时,天已经黑透了,许半青紧了紧身上披风,望着点点灯火,略微出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的,总觉得路边的草木上有一层莹莹的水光。不过八月底的凉州夜里的确有些凉了。
等到靠近村子,许半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整个村子到处是残垣断壁,十分荒芜。有些房子连窗户都没有,灯光从原本应该是窗的黑洞里透出来,带着几分鬼气。一靠近闻到一些新鲜的泥土气息,借着灯光隐隐见到村东头一片坟包,想是新坟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村子刚刚经受了什么灾祸吗?
许半青不解的敲响了村头一户人家尚算完好的大门。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又显得略有些疲倦的声音。
“我是过路的,想借住一晚。”许半青答道。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头自里面冒了出来,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大概年纪很大了吧。许半青暗暗想着。
直到进了屋,许半青才发现,方才开门的是个老妪,屋内可说是家徒四壁,只一个约七八岁的孩子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坐在角落里,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最近村子里不太平……”那老妪开口解释道。
许半青点点头,问道:“出了什么事?”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背上用布卷成长条状的长剑。这还是白炎锡临别前塞给她的。
那老妪见她背上背着的东西,似是没看出是什么,只一把苍老的声音平静的说道:“还不就是大漠那边的乞颜部。他们没粮了,就到我们这来抢。附近的几个村子没一个能躲得过。”声音像是被沙砾磨过一般,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仿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许半青心下恻然,这些人难道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吗?可是凉州那边的驻军离这里并不远,她骑马过来也不到两个时辰,乞颜部的人怎么有胆子来?凉州的驻军呢?他们完全没发现?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妪却混不在意一样,淡然道:“家里还有些饭菜,客人要不要用一点?”
许半青还真是有些饿了,心想走的时候留点银子给这家,也算是点报酬,便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那老妪自厨房端了两个碗出来,“咕噜”,一个可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许半青摸了摸肚子,有些疑惑,她饿是有些饿,但是并没有觉得肚子在叫。视线就不由自主的扫向角落里的孩子。就见那孩子两眼亮了起来,却是紧盯着老妪手中的碗。
老妪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客客气气的将碗摆在一旁的桌上,那桌子却是瘸了一只脚,用一块石砖垫起来的。“客人请慢用。”
许半青过去一看,一碗应该是粥的东西,只隐约见到些许米粒漂浮其中,而另一碗她则完全不认识了,似乎是某种叶子。心底一动,道了声谢,就坐在桌边。
老妪见她坐下来,这才走到角落里的孩子身边,轻轻的抚着他的头。
“奶奶,我饿。”
许半青听到那孩子低声说道。七八岁的孩子,还带着稚嫩的童音。
“好孩子,等客人吃过了,我们再吃,好不好?”老妪轻声安抚着孩子的声音。
祖孙俩虽是压低了声音,却哪里避得过许半青的耳朵?当下有些食不下咽起来。但主人家拿出东西来叫客人吃,客人怎么能说不吃?随意夹了两口菜叶,便推说吃饱了。
老妪带她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户人家房子看起来还是挺大的,想必从前也是风光过的。只是不知为何现下只有祖孙二人在家,全不见一个青壮,许半青忍不住问了句:“家里的其他人呢?”
“在村东头。”老妪的语气终于带了点波动,身子却挺直了一些。
许半青黯然,想到了进村时望到的那一片绵延的坟包。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酸,低垂了眼帘,坐在炕沿上,假作要休息的样子。
老妪退了出去,许半青这才脱了鞋子,和衣躺在炕上,闭上眼睛听着外面动静。
不一会儿,果然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夹杂着老妪“慢点,慢点”的话音。许半青的鼻子就有些酸。然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过是这个村子的过客。虽是有点武艺傍身,却无法与乞颜部的军队抗衡。胡思乱想中,最后不知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第二天天色有些微的发白时,许半青就醒了。睁着眼睛望着有些发灰的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哪。外面已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那祖孙俩已经起身了。
许半青忙爬起来,整了整头发,便要向主人告别。
老妪盯着她手中的碎银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
许半青自然不会收回来,伸着手道:“如今就您祖孙二人在家,有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毕竟孩子还小。”
老妪紧盯着她的眼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
这是许半青第一次见到她笑,却觉得那笑中说不出的惨然。
“村子里现在不太平。”老妪低声重复道:“客人拿的不是银子,而是罪过。”
许半青寻思了好半天,才明白老妪的意思。心底立即震惊起来。
的确,她说的没错。村子里不太平,别人家没钱,这户人家却有钱,即使只是几钱的碎银子。那钱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买不到任何东西,相反,还会引来他人的觊觎,这便是怀璧之罪了。
想了又想,许半青还是依言将银子收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