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翳打了一个冷颤,急忙轻磕马腹,向前追了几步。刚刚只是晃神的一会儿功夫,便已经看不到王尧的身影,不过他不是很急,因为大雾里谁都看不见谁。
人的听觉现在要比视觉灵敏的多。
最外围的两边,士卒沉默中默默的赶路声,时不时夹杂着一两下相互间兵器撞击的声音。还有穿梭在车队以及士卒中间,似乎同样是跟丢了自家将主的骑士,坐下战马传来的马蹄声。
十步以外,是人是鬼全凭想象。
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无异于找死。因为你保不齐路边哪片林子里面就窜出一伙山贼,这些山贼如果聋子再多一些,再亡命一点。很可能就会冲上驰道打劫一下皇帝。不过好在函谷关还远,就是不知道出关以后通武侯王贲还有没有胆子,再如此行军。
皇帝出巡的日期,在秦历年过后的第一次大朝会结束后基本就定了下来,等到三公九卿将大部分的公文,事务处理的差不多时便跟皇帝上奏,不日便可出巡。
日子无法更改。
莫说是这场昨夜下起的大雾,就是天上正在往下落刀子,只要坐在车架中的皇帝想要出发,那就得出发。
只不过,这一天赶多少里路,夜晚住在哪里就宽松的多。因为没人敢在皇帝身体不适的时候,说一句:“尽快赶路。”
整支巡游队伍的头根本不知道在哪。除了咸阳各处必要的留守外,中尉府近乎倾巢而出,而似乎是为了平衡,郎中令跟卫尉带来的麾下各一半一半。
再加上那些武侯的家将,亲卫。以及那些上、中卿的扈从,仆人。
庞大的队伍人数在一万开外,王尧觉得人数直逼两万,毕竟就连自己也带了两人。一个是左侧的南宫洺,一个是右侧的......
“嗯?人呢。”
不敢纵马,翳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身披斗篷,头带兜帽很是炸眼的少爷。
双手交叉揣在袖中的王尧,侧身微微撇了翳一眼,低声道:“不要乱跑。”
“是。”回了一声,翳掩进这支小队里,安静赶路。
许是累了,王尧将脚从马镫里抽了出来,搭在马上,默默的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路上。左侧跟右侧的士卒还能透过雾气大致的看到一个身影,可行在前面的五百骑兵,虽仅仅相隔五十步的距离,但他是真的一点也看不到,后面的那支也一样。
前后两支人数各有五百,合计一千铁骑的骑士,本就是郎中左骑将麾下。可王尧不说两位五百主,就是那位二五百主是谁他都不知道。
王尧今早是被秦风从宫中案牍室里拽出来的,只不过身为统卫的秦风直接登上了皇帝的车架,而他这个卫丞只能在马上,吹着冷风。好在身后除了南宫洺跟翳以外的其他十数骑都一样,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秦王卫,他们除了护卫皇帝,还要顺带着监视前军。
有些骑士慢悠悠地靠过来,低语几声,麻杆或是微微颌首,或是不置可否。王尧觉得心烦,这才将他赶到后面。毕竟在王尧的眼里,整个队伍从上至下,没人会谋逆。
白雾渐渐地散去,黑色的甲士一个个漏了出来。本耷拉着的黑色龙旗,也随风飘动起来。
南宫洺将水囊摘下,喝了一口,吧唧着嘴巴递给了少爷。
王尧本不口渴,只是鼻子一闻,随即接了过来。
驱寒的烈酒下肚,就连已经麻木的脚趾,也好像有了知觉。
“卫丞,给一口啊......”
麻杆探头探脑的对南宫洺笑着点点头,王尧颌首后,后者拔点木塞给了对方。
扯掉阻碍自己视线的兜帽,环顾四周,才发现那些本聚在身边的黑衣王卫,早已不知所踪。不由得挺直腰杆,极力远眺。
“今晚何处宿营?”
面色红润的麻杆,不急不慢地回道:“宁秦。”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了许多。王尧切身体会到了皇帝的急躁,以及什么是精锐。整个队伍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中尉府的士卒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长戈行进在外。大有一种大军作战之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要知道他们身着数十斤重的甲胄,十数斤的武器,在恶劣天气下走了六、七个时辰的路。王尧光是换乘战马,都已经换了两匹,而这些士卒,脸上居然没露多少疲态。
翳还稍好一些,南宫洺却是频频皱眉。
“大秦精锐如何?”
没有了那些白天中从自己身边而过的骑士,王尧也轻松了不少。
“边军?也是如此?”
王尧知晓南宫洺问的是跟匈奴作战的边军,所以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微微摇头,叹声道:“边地新军泰半,不过当日我麾下士卒,倒可一比。”
比,比的是什么?
不是弓马骑射,不是捉对厮杀。
当初王尧麾下的士卒是被挑拣过的,良家子很多,他们大部分都不过是刚刚行了冠礼而已,比不上这些经年老卒。只有那股子‘神’,可以一比。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一个士卒,哪怕平日里刀用的再好,弓弩百发百中。上了沙场,被十步内的敌酋拿眼一蹬就腿软的话,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牵头畜生上去,最起码畜生受惊还可能撞翻几个人。
南宫护,楼烦等几人轮番出击作战,其目的之一,也是让那些普通士伍见血,好让他们早日变成士卒、悍卒。
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活着的人还没死掉的多。
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