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见顾雨萼并未发怒,心中暗喜,也道:“你祖母说的是。思思若论容貌品格,便是许到高门大户做个正头夫人也是绰绰有余,给咱们家做妾,确实也委屈了她。可都是一家人,咱们就不讲这些个了。这事对你对林哥儿都好,要是从外面抬进来个不知底的,三天两头跟你闹猴儿,到时候你也发愁,家里也不得安宁。”
顾雨萼心中冷笑,合着纳了廖思思,她还得知她们的情?因笑道:“婶娘刚刚的话我也觉得有理,思思妹妹这么个人品性格儿,做了妾岂不糟蹋了她?那妾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个物件儿,用得着的时候就用,用不着了,好的人家不过每日闲菜闲饭养着,那撕开脸的人家,发卖打杀的都有。便是婶娘舍得表妹,我这心里还是不忍呢。”
廖氏听了撂下脸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表妹要进门,自然跟那些没身份的妾室不同,怎么也得给个贵妾的名头,哪能容人打杀的?”
顾雨萼便也变了脸,正色道:“婶娘这话我就不懂了。这贵妾一事虽自古有之,可按《仪礼》上说,贵妾之位不过三种:一是妻之随媵可为贵,二是四十无子以传宗可为贵,再有便是正妻已逝而无心续弦者,可立贵妾以持家务。我倒不知道咱们家是合了哪一条。”
廖氏哪里读过那么多书,不过是平时听人提过贵妾,觉得身份不同罢了,如今被顾雨萼引经据典一问,她便也答不上来,只赖道:“书上说的书上说的,过日子谁照着书过?咱们家不一样,你思思表妹是正经亲戚。难不成还不能当个贵妾?不然你祖母的面子往哪里放?”
顾雨萼冷笑道:“婶娘原来也明白这个理,所以我才说思思表妹当不得妾。您见过谁家妾室的娘家当正经亲戚走动的?当了妾,就入了下人一流,进府也只能走后角门,还得先经了当家主母的准许。廖表叔是祖母的亲侄子,婶娘的亲兄长,到时候跟个下人似的来给我行礼问安,您说您两位长辈的颜面可怎么办好?”
陈氏坐在里屋,暗惊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看着温温柔柔的。嘴皮子倒是厉害,眼看自己小姑子便不是她的对手,廖老夫人许是顾着面子又不说话。看来这事怕是难成。因想着,自己便也走出去,擦了擦眼泪道:“罢了,这事就算了吧,思思还没进门。就有人要喊打喊杀的了。虽然纳妾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我们看着亲戚情分,也不计较思思来受委屈,可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原来听人说这大家的闺女都知礼节,看来也是未必,拈酸吃醋的本事倒是不少。”
顾雨萼见她出来。笑道:“表婶倒是对沈家一片诚心,为了咱们家传宗接代,连宝贝闺女都舍得出来。可我和相公成亲也不过一月。谈子嗣未免为时过早。倒是二叔房里,如今还只有两位妹妹,倒不如趁着年轻,多备几房妾室,到时候府里也能多几个兄弟。大伯和相公也能有人帮扶。我看表婶是个能干的,不如就牵了这个头。去给咱们府里好好物色几个,我到时一定备好谢媒酒。”
廖氏被她抓住痛脚,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她道:“你这是哪家子的规矩,新进门的媳妇儿还敢议论长辈屋里的事?我告诉你,不过是顾着大家的面子和你商量,纳不纳妾还轮不到你说话!人说长者赐不敢辞,思思就由我们长辈纳进门了,你又能如何?”
顾雨萼仍稳稳坐着,不紧不慢地道:“长者赐不敢辞不假,也要看赐得是什么。您要是让廖姑娘签了身契,送个通房侍妾进来,那也是长辈的爱护之心,我自然不敢辞却不收。要是您一意孤行非要说什么贵妾良妾,那我也就遵着礼法,请了族里开祠堂,好好评评这个理。”
廖氏气了个倒仰,跌在椅子上浑身抖着,哭道:“这是个什么世道?长辈在这儿说话,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当着面梆梆地顶嘴?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娘家势力,欺负我们这平头百姓家出来的!”
顾雨萼早听婆婆郑氏说过,廖氏动不动就拿自己出身诉委屈,郑氏若有一点不依,那就是瞧不起她欺负她,又有廖老夫人也是村庄里出来的,郑氏有苦也没法说,否则被扣上个瞧不起婆母的帽子,走到哪都说不出理来。
如今顾雨萼见她又用这招,倒是不想再由着她,有些人你给了她一次脸,她就能处处踩着你的头。因道:“仗着祖宗的功德,皇上的恩泽,我娘家是在京里有些头脸,可咱们沈府也是天子近臣,宰辅之门。我嫁进来那是皇上金口玉言门当户对的,我哪有什么资格在这府里仗势欺负谁?婶娘的娘家如何我不知道,也管不着,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婶娘当初若觉得沈家齐大非偶,嫁了进来还得受小辈欺负,怎么就没找个门当户对的?”
廖氏被她问了个瞠目结舌,当初她拿这招堵郑氏,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哪次不是郑氏反过来劝她别胡思乱想,怎么到了这丫头这儿就不管用了?
边上陈氏见小姑被问得没话答言儿,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轻狂?我们廖家是穷,可那也是你们老夫人的娘家,你一个孙媳妇,也敢瞧不起祖母婆婆不成?”
顾雨萼站起来道:“表婶这话我不敢认。我从小就没少听我娘家老太太提起祖母,说端的是女中豪杰。当年祖父只是个寒门学子,祖母不离不弃,每日不辞劳苦地孝顺公婆,操持家务,为了让祖父读书,自己所有陪嫁都卖个精光,祖父这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