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待张易简走后,对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道:“出来吧。”
苏辙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道:“被你发现了?”
“是被师傅发现了,我看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往你那个方向飘,就在想是不是有人,于是试探性地问一下,你就出来了。是你告诉师傅陈兄的事吗?”苏轼道。
苏辙点点头,道:“是。”
苏轼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傅不让我告诉你。”苏辙见苏轼总是不是地揉后背,关心道,“背部受伤了吗?”
“没事,就是挨了几拳。今天你没受伤吧?”苏轼关心道。
苏辙摇摇头,道:“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我们临走的时候娘再三嘱咐过。”
“没事。师傅今天也没责怪我,只是让我在这儿等下午来的客人。天凉,你先回去吧,我这儿等就行。”苏轼道。
“反正我也没事,我陪你吧。”苏辙在门口台阶上坐下,感慨道,“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来这儿一年多了。”
苏轼在苏辙身边坐下,回头看了眼天庆观的牌匾,长叹一声,道,“是啊,时间真快呀!不知道爹、娘还有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挺好的吧。上个月爹不是还让人送了书信,说家里一切安好,让我们专心于学业。”
“爹娘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舅父舅母他们是否真心作罢那桩婚事,表哥是否有来打扰姐姐的生活,都犹未可知啊!”苏轼仰望着天空,脸上闪过一丝愁容。
“爹自有分寸,应该没事的。”苏辙安慰道。
等了快一个时辰,一位衣着淡雅的中年男子提着衣摆,拾阶而上,来到了天庆观的门口。苏轼对其行礼,道:“您可是从京城来的?”
“正是。”那人说道。
“师傅让我在此恭候多时,请随我来。”苏轼对那人说完扭头对身边的苏辙道,“你回去吧,师傅在茶室,我先带他过去。”
茶室。
张易简和那人在室中详谈,并不避讳正在沏茶的苏轼。两人聊的兴起,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几页纸递予张易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道:“这是石守道所作的《庆历圣德诗》我专门抄录了下来,你看看。”苏轼好奇心起,借着斟茶的机会凑过去偷看,只见纸上写着:“于维庆历,三年三月。皇帝龙兴,徐出闱闼。晨坐太极,昼开阊阖……”(石介,字守道)
“满了!”张易简提醒道。
苏轼回过神来,发现茶水早已溢出茶杯,急忙找来抹布擦拭,边擦桌子边问道:“师傅,上面称颂的是十一人是谁呀?”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你没事就回去吧。”张易简道。
“他们难道是神仙吗?要是神仙的话,那我就不敢知晓了;要是他们也是人,我为什么不能知晓?”苏轼说道。
张易简没想到苏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笑道:“你很感兴趣?”
苏轼点点头。
张易简感叹道:“上面提到的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这四个人真的是杰出的人才啊!你既然感兴趣,我就给你讲一讲。”
苏轼急忙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旁边认真听了起来……
四季转换,岁月如梭,一年多的时光一晃而过。
庆历五年。
深秋。
天庆观北极院。
张易简念完最后一句,合上书本,看着面前端坐的学生们,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大家不免奇怪,这还没到晌午怎么就结束了。只见张易简看了下众人,目光停留在苏轼身上,道:“今天苏轼、苏辙就要离开北极院了。”话音一出,周围唏嘘一片。
苏轼为人仗义,乐于结交朋友,在北极院的三年和不少同窗称兄道弟,大家打成一片。一些比苏轼晚来一年求学的小伙伴们听说他突然要走了,不免有些伤感。
张易简自知大家肯定有很多离别之语要说,便离开了。大家看师傅走了,纷纷来到苏轼的座位上将其团团围住,仿佛要将以后说不成的话一次性说完。
苏轼几天前就接到了父亲苏洵的书信,说大约今日晌午会抵达北极院接他回去。这一天早晚都要来,他原以为没什么,可是如今真来了,竟有些许不舍。他突然想起来一年前学成离开的陈太初,不知道对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下情绪,对大家说道:“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平时大家可以书信来往嘛。”
“我们还想和你一起去后山玩耍呢,抓鱼、捕鸟、采山里的果子……还有好多好多没有玩够呢!”一人说道。
“以后没有我了,就没人再偷偷推你下水,也没人吓走你刚捕到的鱼了。”苏轼笑道。谁知话音刚落,那人竟哭了起来。
“男子汉哭个什么呀!”苏轼拍拍那人的肩膀。
平日里陪苏轼练剑的小伙伴有三个,这三人是在陈太初离开后才来此求学的,虽只和苏轼相处了一年,但感情深厚。其中一人伤感道:“我这剑术才刚有了进步,还打算今天听学结束后和你切磋呢。你这就要走了,以后谁陪我练剑呢!”
“对呀对呀,要不是你,师傅只怕还不会教我们几个剑术呢!”另一人说道。
苏轼看众人如此伤感,想着干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道:“不如……我们比一场。”
“我们三个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一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