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沉吟许久,道:“王介甫素与卿交好,你又何必自我怀疑?”(王安石,字介甫)
司马光神色忧伤道:“臣素与介甫交好,但自从他执政以来,我抵触他的次数甚多。抵触王介甫者如苏子瞻之辈皆毀其清白的处世之道,以危法中伤。臣不怕被罢黜,只想保全我心中的那一方净土。臣就算与介甫关系好,能比得上吕晦叔吗?王介甫当初如何举荐吕晦叔,随后又如何毀之,同样一个人为何之前说他对而后又说他不对?必有不信者矣。”(吕公著,字晦叔)
宋神宗道:“王介甫与吕晦叔如胶似漆,但当吕晦叔有罪,王介甫却不敢隐瞒,这是他处世公正。”说完见司马光低头不回应,转移话题道:“青苗法不也已经有了显著效果。”
一提到青苗法,司马光气不打一出来,直言道:“青苗法之事全天下都认为此法不对,唯独介甫觉得是对的。”
宋神宗本想转移话题,但听司马光此话之意只怕再说下去又要争论起青苗法的是非,于是将话题转移到苏轼身上,对其说道:“苏子瞻不是好人,卿不了解他。鲜子骏人在远地,苏子瞻以奏稿传之。还有,当年苏子瞻父亲去世,韩公赠银三百两而不受,却贩卖盐及苏木、瓷器。”(鲜于侁,字子骏;韩公,指当年身为宰相的韩琦)
司马光一听宋神宗如此诋毁苏轼,质问道:“但凡责备人必当先考察其真实情况。苏子瞻贩卖这点东西的获利,能多得过韩公所赠送的钱财吗?王介甫素来讨厌子瞻,官家岂能不知?不过是将亲家谢师直作为他的鹰犬,使其攻击子瞻罢了。如今朝廷这种局面,臣不能自保,不可不去也。”他见宋神宗若有所思,继续道,“退一万步,就算子瞻不是好人,能差得过不服母丧的李资深吗?此人qín_shòu不如,介甫竟然喜欢他,还要任用他做台官!”(李定,字资深;谢景温,字师直)
宋神宗见司马光越说情绪越激动,只得让其暂且退下,至于对方提出的知许州或西京留司御史台、国子监的请求容后再议。
几日后。
宋神宗单独召见了王安石,对其说道:“司马君实甚为怨恨卿啊!”(司马光,字君实)
王安石震惊道:“为什么?”
宋神宗道:“君实前几日上殿乞求离开京师,说谢师直弹劾苏子瞻,必然涉及卿。苏子瞻为人刚正,谢师直全是卿的羽翼。”
王安石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臣经常称赞谢师直为人正直,当时韩公身为宰相,名仕皆曲意逢迎,结交韩公妻弟崔公孺。韩公见名仕皆为崔公孺传扬美名,便说崔公孺怀有让人信服的学识,而士大夫因此凭借崔公孺进取,唯独师直不肯对崔公孺稍作屈服,臣以此称赞他。”
宋神宗一向敬重曾为三朝宰相的韩琦,不愿谈论有关他的是非,遂转移话题道:“你觉得吴冲卿可担任两府之职吗?”(吴充,字冲卿;两府是指中书省和枢密院)
王安石道:“冲卿是臣的亲家。”
宋神宗道:“无须回避。”
王安石道:“若单从人来看的话,吴冲卿确实适合在两府任职。如今两制之中孙曼叔、韩持国最为合适,但他们的志向未必能助官家一臂之力。”(孙永,字曼叔;韩维,字持国;两制是指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
韩维在宋神宗登基前就已追随多年,如今在开封府做府尹,宋神宗有意想将其调到身边,但见王安石似乎不太想重用韩维,道:“吴冲卿比韩持国通晓吏事。但如今两府缺人,必须增添数人才是。”
王安石道:“官家曾说蔡子政可用。”他停顿片刻,道:“有才之人作奸犯科最难预测,官家只要深入思考道理,明用典刑,那么有才之人就算想要作奸犯科也不敢轻易萌**心。像司马君实这样的,又怎能迷惑官家呢!”(蔡挺,字子政)
宋神宗聪明绝顶,又怎会不明白王安石此话深意,说白了嫌自己总是摇摆不定,希望自己不要受别人的言论蛊惑,随即不再讨论用人之事。
与此同时,不定期举行的制科考试正式拉开序幕,韩维被任命为本次考试的详定官。
参加本次制科考试的共有五人。与当年苏轼、苏辙参加制科考试一样,想要参加此次考试必须有人推荐,而参加者大多是为官之人,想要凭借此番考试跳级晋升。当年苏轼的举荐人就是范镇,如今范镇又举荐了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参加制科考试。
孔文仲考试中所做对策,指陈时病,语最切直。初考官宋敏求、蒲宗孟将其列为第三等。一二等为空设,第三等即为实际意义上的第一等,当年苏轼就取得了第三等的好成绩。覆考官王珪、陈睦觉得第三等有些高了,应列为第四等。担任详定官的韩维赞同初考官们的意见,应将其列为第三等。
几位考官商议许久后将最终结果呈送御前。宋神宗将结果以及孔文仲的文章一同递给王安石,王安石读后深恶之,道:“此人应当罢黜。”
于是宋神宗手诏曰:制科调字号卷,详观其条对,大抵意尚流俗而后是非,又毁薄时政,援正先王之经而辄失义理。朝廷比设直言极谏之科,以开扩聪明来天下贤智之士者……以此人之学识恐不足收录以惑天下之观听,可再进呈。(大意:制科调字号卷,详细查看其对策内容,大多崇尚流俗而缺乏是非观念,又诋毁时政,引用先王的经典却有失义理。朝廷开设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