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镇见司马光如此坚持,叹了口气,道:“君实,我知道你爱才之心深切,但是苏辙的文章虽尽到了直言进谏,但是与策问的这些题目或多或少有些偏离。我朝自立朝一来,仅有吴育一人为三等,如果贸然将苏辙的这篇对策定为三等,只怕引来朝中非议,到时争论不休,万一有人站出来如胡大人那样非要将其定为五等怎么办?”范镇见司马光有些动摇,继续说道,“不如退而求其次,将其定为四等,上有三等,三次等,下有四次等,不上不下,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制科考试是为朝廷选取贤才,何必执着于名次!”(司马光,字君实)
司马光想了下,觉得范镇此言有理,虽然有些遗憾,但不失为一种对苏辙的保护,点点头,道:“那就依景仁所言,定为四等。”(范镇,字景仁)
最终几位覆考官达成一致意见后,将试卷交给详定官。详定官看后决定遵从司马光等覆考官的意见,苏轼定为三等,苏辙定为四等。初考官之一的胡宿听闻后坚决反对道:“不行!苏辙的卷子必须罢黜!”
司马光生气道:“我本欲定为三等,如今已经退而求其次定为四等了,你还想怎样!”
胡宿避重就轻道:“文不对题,岂能入等?”
范镇见司马光怒目而视,正欲理论,急忙调和道:“苏辙的对策确实和问题有点偏离,但我们考得不就是直言极谏嘛,也不完全算跑题。”
胡宿本想委婉地表达意见,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索性把话摊开,高声道:“此人品行不端,所言非宜,岂能让其为官!”
司马光听后怒火中烧,生气道:“本来考得就是直言极谏,如今这孩子直言了,你却要将其罢黜,是何道理!”
胡宿不依不饶理论道:“忤逆官家是为大不敬!这样的试卷如果被定为四等,以后天下之人是不是都可以效仿?”
司马光和胡宿二人争论不休,许久,详定官终于忍无可忍,道:“要不咱们请官家定夺吧。”
宋仁宗此时正在看书,听宦官说几位考官要面圣,便召其进来。几人行礼后,宋仁宗问道:“可是名次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详定官将试卷交予宦官转呈宋仁宗,回禀道:“启禀官家,出来了。苏轼才华横溢、文采卓著,他的试卷应定为三等。”
宋仁宗仔细看了苏轼的试卷,点点头,道:“不错,不比当年吴育的文章差,理应三等,那其他人呢?”
详定官将诸位考生的名次一一读出,唯独没有提及苏辙的名讳。
宋仁宗在省试时对苏辙印象深刻,颇为欣赏其才华,见详定官没有提及此人名字,便问道:“那苏辙呢?”
详定官道:“司马大人和范大人主张将其定为四等,胡大人主张定为五等,臣一时难以决策,故请官家定夺。”
能让几人有不同意见,着实令宋仁宗好奇。他看了会儿苏辙的卷子,大惊,六千多字的文章有一半在指责他,还有一半在指责宰相韩琦、三司使蔡襄等诸位官员,不由眉头深锁,怒上心头。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道:“诸位卿家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司马光、范镇、胡宿分别将自己的观点重复了一遍,没说一会儿又争论起来。宋仁宗看着这份令人头痛的试卷,咳嗽了一声,司马光和胡宿才安静下来。他想了下,道:“既然几位卿家难以论出个结果,那就重新审定吧。”于是,宋仁宗重新指派初考官、覆考官和详定官,对苏辙的卷子重新评定。
制科考试自开考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对于苏辙的试卷争论不休。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不知不觉已到闰八月……
苏洵一直等不到放榜,感觉有些反常,便带着苏轼、苏辙来到欧阳修家询问情况。欧阳修让家仆为三人斟了茶,自己品了一口,感慨道:“此事只怕有些头疼啊!”
“为何?”苏洵不解道。
欧阳修看了眼苏辙,对苏洵道:“子瞻的对策答的很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榜上有名,只不过子由嘛……有点头疼,估计朝廷还没评定出来,所以有些延迟。”
欧阳修话音刚落,苏轼看了眼坐在一旁低头缄默的苏辙,瞬间汗珠滑落,对欧阳修道:“还望恩师详尽告之。”
“当时司马大人和范大人要就将子由的试卷定为四等,胡大人要定为五等,后来闹到了官家那儿。官家任命了新的初考官、覆考官和详定官,对试卷重新评定。此事在朝野上下引发轩然大波,至今没争出个结果,所以一拖再拖,迟迟无法放榜。
苏洵一直没问苏辙写了什么,听欧阳修这么说,迷茫地看着苏辙,道:“你写了什么?”
苏辙不敢隐瞒,将自己在试卷中把宋仁宗、韩琦、蔡襄等人骂了一通之事尽数告之。不光苏洵,连欧阳修听完都汗如雨下,只有苏轼较为淡定,因为前几日皇榜迟迟未出,他就已经怀疑是卷子的问题,找苏辙问过具体写了什么。苏洵气得站起身来,对苏辙怒吼道:“混账东西!”随即对欧阳修道,“小儿无知,竟写出这样忤逆的话来,只怕落榜对他来说算最轻的处罚了。”
欧阳修见苏洵父子三人愁容满面,安慰道:“也别这么沮丧,此事说不定有转机。”
“有何转机?”苏洵问道。
欧阳修捋了捋胡须,神色淡定地说道:“子瞻、子由是我的门生,此事我不便参与